“别舔你的嘴了。”葛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开面前的一碗粥,语带不满地呛声道,“你怎么回来了?安心呢?你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医院了吧?”
陈康乐小嘴一撅,面对葛斌的诘问,反驳道:“你就这么小瞧我呀!我是那种人吗?昨晚我可是陪着她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一个通宵……”
“安心在走廊上坐了一个通宵?”葛斌一脸揪心地反问道。
“你的眼里难道只有安心姐吗?”陈康乐抗议道,“我也坐了一个通宵。”
“扑哧”林宣笑喷了。
“我早说了,这人眼里只有安心,这回你信了吧?”
“别打岔!后来呢?”葛斌催促着陈康乐继续说下去。
陈康乐无奈地一耸肩,啃了一口油条,又接着喝了一口粥。她不急着回答葛斌的提问,而是故意卖起了关子。直到眼见着葛斌作势要发作,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然后,一大早,她的小助理来给她送早饭,并准备接她去公司。我就回来上班啦!”
听到这里,葛斌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有人陪着,有工作分心,安心暂时不至于出什么状况。葛斌一扭头,瞧见了正在看好戏的林宣,遂又问道:“你呢?怎么也这么快回来啦?你不是应该在医院里守着许众辉的吗?是刑队那里有人跟你们交接班了吗?”
林宣学着陈康乐的样子耸了一下肩膀,颇为遗憾地说道:“不用守了。两个小时前,许众辉已经不治身亡了。”
“什么?”这一回答令葛斌始料未及。
他看向办公室内的其他人,见他们都神情平静得毫无波澜,便知道他们已先他一步获悉了此消息。葛斌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安心,若是安心得知此消息后又会作何反应啊?葛斌实在不忍再见她因失去亲人而落泪了。这种痛彻心扉的眼泪太残酷,这种撕心裂肺的感受太戳人心。
“这下好了,许众辉一死,安然死亡的真相就成了一桩谜案,永远也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咯!”林宣一声叹息。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即然许众辉对安然的死早有怀疑,为什么不马上来报案?非要等到安然的遗体火化后才来报案呢?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陈康乐咀嚼着油条,含糊不清地问道,“即然许众辉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借保姆之手杀害安然,骗取保险理赔金,然后再杀害保姆和潘子龙,玩连环套的把戏,把所有的罪名都嫁祸到他人头上——那他为什么不早点来报案呢?按常理分析,难道不应该在他认为的疑点——橡胶软管被调包之后——立刻报案才比较真实吗?”
“不错,我当时也提出过这样的质疑。”林宣附和道,“一旦遗体火化后,警方再想介入的话,也没法做尸检核实真正的死因。”
“我记得当时问过他。他的解释是,因为安然的突然离世令他神智有些恍惚,直到发现那段橡胶软管不翼而飞后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要报案处理。”葛斌解释道。
“这显然是他编造的借口。”林宣鄙夷地说道,“逻辑上这是说不通的。他这么做只会让他露出马脚来,不是吗?”
“除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令他不得不等到安然遗体火化后才能报案。”葛斌猜测道。
“会是什么样的苦衷呢?”陈康乐好奇地探询道。
这回葛斌苦思冥想半天,实在不得要领。没有了判断的依据,葛斌只得缄口。
与葛斌的思维停滞不同,黄方圆却在此时开口,再度开启了启发众人的模式。
“如果他第一时间来所报案称安然的死亡有蹊跷,并非意外事故,我们警方会怎么做?”
“立即着手开展调查,若是确认她的确并非死于意外,就要立案侦查。”林宣爽快地回答道。
“如何确认她是否死于意外呢?”黄方圆接着提问道。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通过尸检排除他杀的可能。”林宣接着回答道。
一道闪电自葛斌脑海中划过,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大嘴巴惊呼道:“尸检!老大,难道你是说安然不能做尸检?”紧接着,他又转念一想,用着不太确定的口吻反驳道,“可是,在安家别墅时法医明明现场确认过,安然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是不争的事实啊!”
“要是她的死因不单单是一氧化碳中毒呢?”黄方圆继续开发着众人的思维,“我记得你曾提起过,安然病发于婚后不久,但是逐渐开始恶化是从今年年初开始,而真正令其无法动弹致瘫痪在床却是近半年内的事。而半年前正是许众辉聘请的保姆陆露去到安家老宅,开始照料她的日子。”
“可那时候保姆应该还不知道安淮生的真实身份吧?而她也不至于对许众辉一见钟情到立马动了杀机的地步吧?”林宣质疑道。
“是的,那时候的保姆应该没有这样的念头。”黄方圆目视前方,异常坚定的回应道,“可是,那时候的许众辉应该已经动了杀机。他想借保姆的手制造一些现象来加速安然病情的恶化,进而加速她的死亡,以便自己可以尽快地获得那笔巨额保险理赔金。只是,接下来的半年里发生了一些事,改变了他的计划。尤其是他得知了保姆、潘子龙与安淮生三人间的秘密,这便给了他可趁之机。他设计出了一套巧妙的手法,企图假借他人之手实现一己私利。”
“许众辉假借保姆之手制造意外事故害死安然的经过基本已真相大白,可是他又是如何假借保姆之手加速安然病情恶化的呢?”陈康乐好奇地追问道。
“你还记得你在保姆家中发现了五瓶84消毒液的事吗?”黄方圆不答反问。
“记得。”陈康乐点首。
“你还记得你陪同我和葛斌去安家老宅实地走访时,因屋内消毒水气味令你作呕,不得不避到门外去的事吗?”黄方圆接着反问。
“记得。”陈康乐又一次欣然点首。随即,她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葛斌也在同一时间恍然大悟。
见葛斌和陈康乐似乎都已知晓其中玄机,黄方圆欣慰一笑,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开始解释起来。
“众所周知,84消毒液是以次氯酸钠为主要成分的含氯消毒剂。当它与盐酸为主要成分的洁厕灵相遇时就会产生有毒的氯气。此外,在相对密闭的空间内大量使用浓度较高的84消毒液,也会因通风不畅导致氯气中毒。急性氯气中毒会致人死亡,但症状与一氧化碳中毒有区别,若许众辉采取这种方式,很容易被发现。可是,慢性氯气中毒则不一样。它会损害人的呼吸系统,使人易感呼吸道和肺部疾病,同时会降低人的抵抗力。而这些症状恰巧于安然所患疾病极其类似。我想,许众辉就是利用这种方法,令安然患上慢性氯气中毒。他又利用安然的讳疾忌医,将所有的中毒症状都归结为是她所患疾病恶化所致,从而瞒过了包括安家人在内的所有人。安然的呼吸系统在氯气的摧残下本就不堪一击,此时再加上一氧化碳的冲击,她想不窒息都难。”
在黄方圆讲述的过程中,葛斌的记忆之弦忽然被触动。他想起之前许众辉说过的一段话,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竟是如此的关键。他说:“就算液化气罐还有其他泄漏点,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哪怕是满满的一罐气体,这会儿也该漏完了吧?”是啊,一罐液化气能有多少气体?它不是天然气管道,不会有源源不绝的气体输出。安家老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算门窗重新更换过,可整栋房屋结构老化严重、墙体老旧开裂,再加上上下两层的面积,要想在短短的两三个小时内就堆积出足以致人死亡的气体浓度,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除非,中毒者的呼吸系统本身就已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