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淮川的目光,在水家兄妹俩的脸上交替流连,以判断他们所说内容的真伪。
最终,朱淮川选择了相信。
男人对于事物的判断,很多时候会受到美女的影响,朱淮川也是正常的山顶洞人,自然也不例外。
“你看看你,好手好脚,人高马大的,怎么就过成这怂样?”
朱淮川这句话,对准的是水勇。
这水勇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穷字。
他上身穿着粗布对襟褂子,虽然有两个补丁,也还算说得过去。
那裤子,就不能看了。宽松地晃悠着,一看就是冬天的棉裤,掏掉棉花后又改成了单裤。
“……”水勇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为情地低着头。
“别说我哥!”水沐直视着朱淮川,目光中有着愤怒。
“钱被我生病时花光了,是我的错,我哥是有担当的男子汉,比有些烂赌鬼臭色胚强一万倍。”
这,是在指桑骂槐?
朱淮川当然听得出来,不过他并不生气。
倒是有几分欣慰,妹妹有几分胆气。
而且,这句话告诉他,水勇也不是那么不堪,还是有当哥的担当的。
“好,相信你们一回,走,快去看看孩子。”
朱淮川此言一出,水沐立马冲出小屋,随后就是水勇。
等朱淮川来到门外时,水沐正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脸红通通的,朱淮川不是医生,也能一眼看出,孩子高烧。
“小新,小新,你怎么样,你怎样啊?”
声音里满是哭腔。
不知怎么的,朱淮川心里忽然就有点不舒服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孩子烧的厉害,快去医院。”
这话出口后,朱淮川自己都有些意外,不知怎么就冒出这样的话来。
他可不是什么圣母,人家仙人跳玩他,他还以德报怨。
不圣母不代表不善良,他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骑车送你过去。”他看了眼水沐,后者微微一愣。
从开始到现在,水沐看他的眼神,都是鄙视的。
直至现在,朱淮川才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看到了感激。
可是,车呢。
朱淮川忽然发现,自己的那辆二八大杠不见了。
跟水沐进屋时,他还特意推到院子里,那时候当然还是原主,但记忆中有这码事。
现在就怎么不见了呢?
就这点时间,就被小偷见缝插针,偷了?
“我的车呢?”朱淮川怒吼一声,他真有点急了,这个时代,永久凤凰,堪比后世的bbA,甚至更甚。
后世的bbA有钱就能买,而现在的永久凤凰,有钱也不一定卖得到。
买自行车,是要工业券的。
在朱淮川的记忆里,这辆车,是原主的父亲,到县上找了关系才买到的,是送给他第一天上班的礼物。
“车,没事,在呢,我怕来小偷,就藏起来了。呵呵。”
朱淮川的吼声,把站在一旁的水勇吓得脸色都变了,很没底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去跑向院子旁的草垛。
原来,自行车被他藏在草垛里。
接过自行车,朱淮川真想给这个家伙一个耳光。
胃口不小,不但想讹工资,连自行车也觊觎上了。
“走吧。”朱淮川变回了和颜悦色。
没办法,美女天生就有某种魔力。
朱淮川人高马大,长腿一提,挎上了车,一脚放在脚踏上,一脚撑地。
“上来。”
水沐已经从屋里拿来了背袋,把小新背在后背上。
她也没扭捏,坐到后座上。
朝阳公社医院,离周庄大队有15里远,朱淮川骑得很快。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村村通,连一寸水泥路柏油路都没有,都是土路,前几天刚下过雨,现在干了,就更加颠簸不平。
开始朱淮川对这样的路道,很是不适应,心头一直飞着草泥马。
后来,渐渐的,他发现,这种路也不是一无是处。
现在正不断给他带来福利呢。
路不平,就会颠簸,需要通过刹车来调整行使速度。
对于坐在后面是水沐,每一次刹车,身体惯性前冲,自然就撞在了朱淮川的后背上。
透过衣服,那份柔软,也能弄得他心神不定,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很爽很享受。
他有点后悔,开始时怎么就没发现这种福利,好长的一段路,损失了好多柔软的触碰。
自行车终于冲进了医院大门。
水沐下了车,脸红红的,她窥出了他的心思?
享受还是反感,这是个问题。
他们很快就冲进诊室。
孩子高烧41度!
“你们是怎么当父母的,孩子烧成这样。照顾不了就不要生养,孩子怎么摊上你们这样的父母?要是孩子烧坏了脑子,你们就后悔一辈子吧。”
中年胖医生显然认定他俩是一对了,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
朱淮川没解释,水沐再次红了脸,也没吱声。
害羞的女人,有一种独特的美,朱淮川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只是他有点不解,都生了孩子了,女人还会这么害羞吗?
水沐显然也注意到了朱淮川那几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胖医生很快就开好了药方,先是让护士给小新打了屁股针。
现在看病不像后世,打点滴稀松平常。现在都是打屁股针,如果打点滴,说明病比较重了。
而且,门诊没有安排挂水的,只有住院后才会。
在护士给小新打针时,医生跟朱淮川说了病情,小新感染肺炎,需要住院治疗。
小新打了针,住院手续也开好了。
朱淮川去缴费处交了两块半钱费用。
这个时代有公费医疗,如果在大队卫生室看病,不用花钱。
但像肺炎这样的病,卫生室看不了。
在公社医院看病,就要缴费。
回到诊室,小新已经不哭了,烧也退了一些,已经睡着了。
水沐抱着孩子走在前面,朱淮川走在后面,跟着护士来到病房。
安排好住院后,这里也就没朱淮川什么事,他朝着水沐摆摆手,表示自己要走了。
水沐想把孩子放下,出来送送他。可孩子一放下,就醒了哭起来。
她无奈地朝朱淮川摇摇头,表示遗憾。
“小新怎么样了?小新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水勇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多亏了朱大哥,小新睡着了。肺炎。”水沐低声说了一句,她怕吵醒孩子。
在病房站了一会,朱淮川准备回去了。
水勇兄妹也都看出来了,水勇让妹妹照顾孩子,他抢先送朱淮川出来。
朱淮川看出来他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就跟他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一边走,水勇摸摸索索从袋子里拿出切碎的烟叶,又拿出一块烟叶皮当作纸,卷了一支喇叭。
等到二人在远离病房的梧桐前站定时,他恭敬地把卷好的喇叭,递给了朱淮川。
“太冲,劲头大,抽不来。”
朱淮川笑着摆了摆手,从衣袋里摸着一包香烟。
他穿的是一件中山装,这时候才发现,另一个衣袋里,还有一包烟。
这是八分钱一盒的经济烟,还剩大半盒。
抽出两支,扔给水勇一支。后者接着,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夹到耳朵上。
同时擦燃火柴,先给朱淮川点上,才点燃自己那支大喇叭。
咳,咳!
这种自种的烟草劲头很足,很呛人。
朱淮川和水勇都咳了几声,相视一笑。
“今天真的很对不起,你看,咳咳,你别怪我妹。要怪就怪我,打我都行。我妹这次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是我这个当哥的没用,是我没用啊……”
朱淮川懂了,水勇这是专门向自己为妹妹洗白的。
一看他那样,就动了真情,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这个哥当的很不错了,她病了,是你花钱把他治好的。你看你穿的,她穿的,一看就知道,你很疼她,好的都给了她。别自责。”
朱淮川知道,这样的话,没什么营养。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这样说。他
想起水沐说过,是她生病把钱花完了,小新生病才没钱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水勇听了朱淮川的安慰,一个大男人,竟然哭出声来了。
幸亏周围近距离没人。
从水勇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朱淮川才知道,原来水沐遭遇了一件塌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