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很无奈,柯凡立,也就是温瀚立已经落网,这事儿到最后还是瞒不住。
知晓当年真相的除了冉宇温瀚立跟颜绍怀,还有袁姝婕跟颜旻佩,现在颜旻佩逃了,她能为了离间嵇黎初跟颜堇琛,对娟姐跟岳文西两个无辜的人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怎么可能会帮着隐瞒,只怕她得知温瀚立是温励寒用自己当诱饵,亲自带队抓捕的,会更加憎恨嵇黎初,那时候,与其让颜旻佩来告诉嵇黎初真相,不如自己来说。
颜绍怀也没想到,因为当初自己的几句提点,让冉宇一家支离破碎,更没想到他的儿子后来会跟冉宇的女儿结婚,冉家遭遇的一切,就算他不是刽子手,也是递刀的人。
嵇淮森低估了嵇黎初心里的挣扎与痛苦,嵇黎初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想到好友被自己连累的惨状,想到爸爸这些年的苟活,妈妈的离世,还有哥哥不顾自身危险卷入的调查,嵇黎初的痛苦被无限放大蔓延,喉咙一阵温热上涌,她尝到了在嘴里扩散的血腥味道。
那抹猩红没有扛住逞强,从唇角渗透出来,跟白得让人揪心的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初!”
血腥味钻进鼻间,映进眸中,嵇淮森整个心被提起,双眸写满担心跟震惊。
从安全通道抽完烟走到门口的颜堇琛听到了这声嘶喊,急忙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
“嵇淮森!开门!”
砸门的动静引来了护士,虽说这层楼只有嵇黎初一个病人,医护人员也知晓颜堇琛的身份,护士还是小声提醒注意喧哗。
门从里面打开,嵇淮森手上的血迹清晰可见,颜堇琛瞬间忘记了呼吸,只觉全身发软。
“叫医生!”
护士见他手上沾血满脸失措,也被吓了跳,反应过来忙不迭去叫医生。
颜堇琛搡开嵇淮森往里冲,看到嘴角挂血陷入昏迷的嵇黎初,全身血液倒流,抡起拳头一拳打得嵇淮森险些没站住。
“我他妈是叫你来劝人的,不是叫你来杀人的,你都跟我老婆说了什么!”
颜堇琛的暴怒响彻整个病房,医生进来给嵇黎初打了镇定,恍惚间,嵇黎初好像看到了那座樱花小院,莫名地她感觉到了一阵熟悉。
当时颜堇琛带她看的每个角落,都出现了嵇芮阳的影子,她穿着白裙站在樱花树下,阳光透过草帽编织纹理的缝隙偷偷跑进来,亲吻在她脸上,像极了在她脸上跳跃的阳光精灵。
浅灰色针织开衫揉碎了她的温柔撒进风里,长长的马尾辫搭在胸前,扬起笑颜,她的美好在这暖日里跟微风碰撞,那是嵇黎初从来没有见过的妈妈的模样。
不远处的男人剑眉星目,深邃的眼眸里是道不尽的宠溺,他温柔看着跟阳光一同跳跃的女孩,眼中的柔情似水,似乎永远也不会干涸。
嵇黎初没有见过爸爸,可她知道,那就是。
院子里银铃般的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婴啼,稚嫩孩童推着婴儿车闯入视线,那天小院的笑声久久未平,好像时间静止在了那一刻,事实上,也确实静止在了那一刻。
物是人非,小院经过修葺,那些模糊的记忆被掩盖,那里的人也永远缺席了对方的以后。
回忆跳动,嵇黎初好像知道了颜堇琛为什么会选在那里跟她求婚。
画面的最后,嵇芮阳如同梦中般朝她温柔挥手,岳文西跟娟姐带着一贯的微笑站在一旁,她们要走了呀...
空灵的脚步声渐远,嵇黎初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像是被钉在原地,身不由己。
“妈妈...”
“对不起...文西...”嵇黎初发出梦呓,“娟姐...”
......
她睁开眼睛,身上早已被虚汗浸湿,一双眼睛空洞呆滞,像是没了灵魂。
颜堇琛坐在床边,眼眶猩红看着她,不动也不说,现在的嵇黎初像是颗裂了缝的水晶球,他怕轻轻一碰,她就会应声碎掉。
嵇黎初慢慢转眸看向他,怔怔看了三五秒,她唇瓣微动,“我哥呢?”
这种淡漠到近乎冷漠的眼神,让颜堇琛心底一颤,“在外面,他不会走,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我哥,我有话跟他说。”
颜堇琛心里说不上来的一阵慌,从嵇淮森来了之后,嵇黎初整个人就显得不正常,而她的不正常情绪,似乎只对他一个人。
“妈跟姐来了,你要是不想见,我就让她们先回去。”
可能是打过镇定的缘故,嵇黎初听到颜家人时,本能觉得自己会激动,事实上,她内心毫无波澜,只觉胸口闷闷的。
“让我哥进来,我没什么事,这么晚了,让她们先回去吧。”
颜堇琛心口一紧,察觉到了嵇黎初身上久违的疏离,“好。”
嵇淮森一进来,颜堇琛双眸迸发寒光,死死盯着他。
嵇黎初微微侧头,“哥,文西的葬礼结束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嵇淮森迟疑了下,“结束了,等你出院哥带你去。”
嵇黎初摇头,“我身体没事,就是一时急火攻心,天亮你帮我办出院吧,如果娟姐已经被接回去了,就再订两张去贵城的机票,我还想去看看娟姐。”
“不用订机票,我让秦天去安排,你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颜堇琛抢在嵇淮森前面出声。
嵇黎初神态无力疲惫,态度却是强硬决绝,“不了,就让我哥订票。”
嵇淮森当然知道妹妹心里的挣扎难受,没看颜堇琛,应声说道:“好,等天亮我给郝爹打电话,去了贵城咱们直接回云州。”
嵇黎初听出哥哥的试探,只犹豫了两秒,便点了点头。
这时候她的心里很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颜堇琛,她知道不关颜堇琛的事,可就像当初知道袁姝婕想要她命的时候一样,她对温励寒就是现在这样的心境。
颜绍怀是他的爸爸,她做不到一点都不介意,她没那么大度。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颜绍怀是那个蚁穴。
一想到娟姐跟文西因为她遭受的无妄之灾,她觉得自己这个罪人凭什么要跟颜绍怀的儿子继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