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安怔怔地立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才回神。
拧了湿毛巾给江肆月擦拭身体。
水房虽然不停水，但没有热水了，他又去营部提了一暖壶回来。
温热的毛巾擦过，江肆月轻哼了一声，以示舒服。
江肆月无知无觉，林时安却又开始有些燥热。
即使生过孩子，才二十岁出头的江肆月依旧年轻，她又会捯饬自己，身材跟生孩子之前差不多。
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瘦的地方瘦。
盈盈一握的腰，还有睡觉都有些累赘的软。
林时安深吸一口气，加快动作，给江肆月擦洗完自己又冲了个冷水澡才回到床上，侧躺着，把母女俩都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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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又陌生的口号声把江肆月从梦中叫醒时，她有一瞬间的怔忪。
习惯性往旁边一摸，倏地坐了起来。
一一不见了。
坐起身看清所处的环境以后才忪了一口气。
在大院，孩子肯定丢不了。
这一动，腰腿酸疼，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
江肆月揉着腰，唇角扬起。
外面战士们跑圈的口号声听着那么悦耳。
江肆月起身，翻出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换上，端着脸盆去水房洗漱。
一出门就看见了一一。她骑在林时安脖子上，站在路边看着跑圈的官兵们，还跟林时安聊天。
江肆月不得不承认，血缘是很神奇的。
一一对待陌生人也会很有礼貌，叔叔伯伯的喊，但是不会跟人亲近，更不用说悄无声息连招呼都不打就跟人走。
这在之前根本就是不可能得事。
在水房碰见了其他嫂子，一个个都春风满面。
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齐齐红着脸笑了。
一别两三年，不管是少夫少妻还是老夫老妻都是久别胜新婚。
宋青也红着脸跟江肆月打招呼，“肆月嫂子。”
江肆月点头，“嫂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青有几分扭捏，“昨天下午，陆涛去接我，我就请假回来了。”
“这回你心能落到实处了吧！”
宋青脸红成苹果，跺脚，“嫂子！”
众人哈哈大笑。
这种欢乐是跟往日里的欢乐是不一样的。
平日她们凑在一起也会说说笑笑，但跟现在这样不一样。
那时候即使谁都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彼此心是悬着的。
这一回都落到了实处。
陈红这时候推门进来，看见大家都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欲言又止。
江肆月见她反常，主动问了句，“嫂子，怎么了？”
陈红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桂枝嫂子家的，没回来。”
众人都敛了笑。
江肆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有事耽搁了吗？”
所有的嫂子都齐刷刷地点头，殷切地看着陈红，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陈红摇摇头。
江肆月心里一坠。
那就是最坏的答案。
所有的嫂子脸上因为久别重逢的欢愉又被悲伤所取代。
早晨吃饭的时候，江肆月见林时安只打回来两份早饭，问他：“你不吃？”
林时安摇头，“我不饿，你们先吃。”
“是因为桂枝嫂子家的事？”
林时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光是他。我们营一共牺牲了二十三个。还有百来个不同程度的伤残。今天下午为他们送行。”
江肆月喉头一紧，顿时也没了胃口。
她怔怔地看着林时安，半晌，开口说了句，“谢谢你！”
谢谢你能活着回到我身边。
林时安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他有几次都差一点儿就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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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会仪式是下午在大院礼堂举行的。
江肆月跟陈红等几个嫂子陪着桂枝嫂子一起参加的。
大会先是说明了这些同志去过哪参加了什么战役因为什么牺牲的。
然后追加了一些荣誉。最后是遗体告别。
他们单位是好几个团一起。二十名牺牲的战士是林时安他们营，还有其他营牺牲的烈士们，一直等到今天一起办。
因为绝大多数的烈士只有衣冠没有遗体。
他们多数参加的都是海岛争夺战，尸身落在大海中，根本无处打捞。
李桂芝嫂子抱着遗像，无声流泪。
陈红劝她，“嫂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李桂芝摇头，“他死的光荣，没什么可哭的。我不想让他放心不下。”
包括江肆月在内，所有人都红了眼，有些忍不住的都哭出了声音。
“敬礼！”
官兵们齐刷刷，摘帽敬礼。
嫂子们齐齐弯腰鞠躬。
江肆月头一次参加这种追悼会，心里像堵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清晰地感受到和平是战士们流血牺牲换来的。
就像几十年后，那句风靡网络的话，你岁月静好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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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月回学校前把一一留在了大院。
也留不了几天，她回南大是为了请假。
林时安说要休假回老家。
从78年夏天离开到81年夏天，已经整整三年了。
江肆月回学校说明情况请了长假后，又去特区跟黄玉泰勒说了原因。
“你尽管放心地回家！这里有我。”黄玉二话不说应下。
泰特竖起拇指，“你跟你丈夫都很伟大！”
安排好这些，江肆月才重新返回大院。
到大院的时候正好赶上大院的庆功会。
所有的人都在练武场集合。
官兵们人手一个马扎，等距离同姿势板板正正坐在一起。
家属们都在围在场外看热闹。
江肆月到的时候，庆功会正好到颁奖环节。
个人一二三等功，集体一二三等功。
江肆月看见林时安上去好几次。
他也升官了，从林连变成了林营。
等散会，一家三口汇合，一一老远就张开胳膊要林时安抱。
江肆月看着抱着林时安的脸一顿猛亲的一一，特别不是滋味地在一一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小没良心的！有了爹就忘了娘。”
一一回头，认真抗议，“没忘娘。”
江肆月：“……”
惹得林时安直笑。
一一对林时安衣服上挂着的勋章很感兴趣，左摸摸右摸摸。
林时安想了想，摘下一个挂在一一身上，“我的军功章也有你的一份。”
江肆月更醋了，“我呢？”
“你就不是一份了，我俩占一半，你自己一半。”林时安说着把剩余的勋章都摘下来，递给江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