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屿禾的话带着揶揄带着刺,细听之下还有那么些嘲讽的味道。
男人的笑容一寸一寸的僵在脸上,话也哽在喉咙。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面跟汪晟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眼底逐渐浮现出愧疚,汪屿禾的心被着实刺痛了一把。
“对不起...”
男人暗哑的声音更是将这刺痛无限放大。
汪屿禾喉咙发紧,也感觉鼻尖发酸,她只能用呼吸来压制她最不想有的一种情绪。
片刻后,她出声道:“道歉的话先不急,我今天来是听原因的。”
汪屿禾语气轻松,对面的人却愈发难受,“小屿...我...”
他欲言又止,严格说应该是难以启齿。
汪屿禾静静的坐着,不动声响,像是有足够的耐心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当初是爸...是我不对,你爷爷做出的决定就是我也不能改变什么。”
汪屿禾的眼神很复杂,愤怒中带着讽刺,“所以你就决定不要我,还用我去换一个你们觉得满意的接班人...”
“不对...你不是决定不要我,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我,我出生的时候,接班人已经被你们接回来养了快两年了!”
男人眸光跟心骤然一沉,除了心疼,还有根本无法反驳的愧疚。
是的,坐在汪屿禾对面的就是现在江慕笙的父亲,她名义上的公公江绍礼。
虽然没见过两面,却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现在很有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
姚维静的那通电话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包括江慕笙,不对,现在说起来应该是她的妈妈,离开的原因都说得一清二楚。
汪屿禾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连电视剧都不敢演的情节会在自己身上真实上演。
她叫了二十多年对她呵护备至的爸妈跟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而她被迫嫁的老公就是当初抢走原本属于她的身份的人,爷爷还是爷爷,可公公变成了爸爸!
她不相信姚维静说的每一句话,哪怕亲子鉴定的照片拍的那样清晰,她还是在心里给这段荒唐找着理由跟借口。
照片可以p,亲子鉴定也能作假。
可姚维静笃定的语气还是让她的心不免动摇几分。
特别是她说:“如果你不相信,等江慕笙回来你可以问问他,他查了这么久查到些什么,不过我猜他一定会说什么也没查到,你觉得以他的能力跟手段真的会一无所获吗?还有江绍礼,一旦慕望跟他说你已经知道全部真相,他一定会联系你。”
所以,即便江慕笙还没有回来,还没能从他那儿得到验证,江绍礼的一通电话就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
她不想承认,但江慕笙跟江绍礼却又让她不得不接受,她当初就是被抛弃的!
“我其实挺好奇,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是女孩呢?如果我是个男孩,是不是江慕笙就会被你们毫不犹豫的丢掉?”
汪屿禾的态度近乎咄咄逼人,江绍礼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苍白,不过几句话,汪屿禾就觉得他光速老了好几岁。
“如果你是男孩,慕笙不会被丢掉,他依然会有集团百分之二十的继承权,这是对汪家的补偿。”
汪屿禾脸上的嘲讽渐浓,“我是女孩,你们就联姻,是男孩就用百分二十的股权弥补汪家,说来说去你们稳赚不赔。”
江绍礼皱紧眉头,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音调也发不出来。
汪屿禾心里压抑,愤怒更甚,“这是江爷爷的意思还是我太爷爷的主意?又或者是他们商量好的?”
江绍礼:“商量好的。”
汪屿禾:“你呢?你跟他们一样,也同意用自己的亲生骨肉去换集团的利益?”
话至此处,汪屿禾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她的隐忍就快要到达临界,端起桌上的茶杯,想用茶水将那团哽咽顺下去。
江绍礼难掩痛疚,“对不起...”
汪屿禾嗤笑,“你这算忏悔还是单纯的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
江绍礼搭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汪屿禾毫不理会,依然步步紧逼,“所以我...妈...是为了反抗被你们逼走的还是良心发现远走赎罪?”
“当时你是早产,老爷子骗她说你没救活,她一直郁郁寡欢,后来不知道怎么知道你还活着,被老爷子送去了英国...她状态...不是很好。”
汪屿禾原以为自己会愤怒到拍桌,可此刻她却出奇的平静,就好像虱子多了不怕咬,她已经麻木。
“所以至始至终在乎我的就只有她而已,于你们而言,我不过就是一个交换工具,一个可以帮你们稳定集团的工具。”
“不是的。”江绍礼本能的否认。
“那是什么?”
汪屿禾的质问让江绍礼瞬时哑口无言。
“事已至此,现在婚也结了,我跟江慕笙也从当初的假结婚变成真感情,这结果跟你们预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对了,江慕笙是我爸妈的儿子吗?”
看着汪屿禾已经憋的通红的眼眶,江绍礼说不上的难受,还是有问必答,“不是...他是你太爷爷的外曾孙,你爷爷最小的那个妹妹的孙子。”
其实早在问题问出口的那一刻汪屿禾心里就有了答案,突然从跟家里断了往来的小姑婆,除了这个可能,也没别的合适理由了。
汪屿禾内心逐渐趋于平静,她甚至都懒得问当初他们是用什么手段瞒过了所有人,到底又是谁在重男轻女。
“我爸妈知道吗?”
江绍礼说:“你现在的妈妈以前意外流产过,之后就没有生育能力,汪老先生...”
“所以他们是知道的?”汪屿禾没等他说完便打断。
江绍礼用沉默给了汪屿禾答案。
“那江慕笙呢?”
“慕笙在跟你结婚的时候就调查过,那时候只是查到你不是亲生的,整件事情真相是在你生日的时候知道的,他没跟你说是怕你不能接受。”
听到这儿,汪屿禾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自己,原来她跟江慕笙不是因为什么八字才被迫结婚,而是早就在她还没出生,甚至连个胚胎都还不算的时候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一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汪屿禾突然很想笑,笑命运的弄人,笑人的无知与冷血,还笑自己的可悲。
恍惚之间,她有一种被彻底抛弃的感觉,这个世界没有人真正的在乎她,那些给她爱和温暖的人都是带着自己目的,或权或钱,或保住自己的婚姻。
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需要,用来交换自己缺失的那部分。
而唯一在乎自己的...
汪屿禾从会所离开之后,没有开车,而是直接打车去了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