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穆长萦上街给桃溪买药的时候在告示栏处看到京都衙门的悬赏告示,心思一动,先是去雇佣了几个打手,随后就去了华京最乱的乞丐营聚集处,将身上的钱财散的干净。次日,她就要南旧亭陪她去勘测莫念珠的路线,在醉人坊露富了一回,又去浣南湖走了一圈,还请南旧亭帮她算从浣南湖到醉人坊的脚程。在等待的过程中,浣南湖的附近,穆长萦雇佣的几个打手将告示栏里悬赏的遭贼拿下,送去了她规定的地方。
晚上,她出门去到约定的地方,给打手大笔钱封口,承诺盗贼帮她办一件事她就保他们安全出城。于是就有了穆长萦约莫久臣和小公主游湖当日,她暂时离开偷偷跑去醉人坊的事。她利用两个盗贼的翻窗的能力顺利摸到莫念珠的房间,对她进行报复,伤了莫念珠的腿给桃溪报仇,给自己出气。全程,她都没有出现,只是坐在窗外的房顶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当然,穆长萦并非心狠,惩罚也是点到为止,并没真断了莫念珠的腿。
事后,穆长萦是绝对不会让两个盗贼逍遥法外,一方面给他们安排出路,另一方面给小朋友买了一串糖葫芦让孩子去京都衙门传个密信,最后京都衙门通过密信抓到了两个盗贼。
穆长萦听说京都衙门将人转到监尉司,就知道莫久臣应该已经知道了真相,按照她的预期正好日子符合,这才出现在这里等着给莫久臣坦白。坦白肯定要比被他审问要安全的多。
“就这样。”穆长萦坐在莫久臣的书案旁边不敢直视莫久臣,只能用余光去瞄,可是怎么瞄也瞄不到他表情的变化。不会她都这么坦诚了,莫久臣生气呢吧。
她伸出手指沿着席子向走路一样蹭到莫久臣随意落在书案下的衣摆,双指一夹轻轻拽了拽,小心翼翼的问:“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莫久臣抽出衣摆,冷面问她:“你想听本王说什么?”
穆长萦收回手:“什么都行。”
最起码给个回应,穆长萦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惹怒莫久臣。这件事是她过于大胆了,她将莫久臣和监尉司都算计了进去,即便是重新来过她也会这么谋划。所以是生是死,莫久臣赶紧给个痛快话才是。
莫久臣缓缓拿起案上的茶杯,手指摩擦,突然他衣摆一挥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扔出去,碰地即碎。
门外南旧亭和丁午正准备进来书房,听到屋子了摔杯子的声音立刻顿住,两人相视一眼急忙离开院子。
穆长萦被吓了一跳,眼睛紧盯地面茶杯碎片,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完了,她就知道自己是碰了老虎的须子,绝对没有好下场。
她僵在那,就听到莫久臣的声音在自己旁边响起:“你还真是算无遗策,拿本王给你打掩护。”
“我这不想,只有你才不会真的怨我嘛。”穆长萦干笑着。她在赌,赌莫久臣会看在柳扶月是他王妃的份上大事化小,赌这几天两人关系不错他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可是看到莫久臣无声无息的发着火就知道自己赌错了。
莫久臣轻笑一声:“你知道你给本王惹了多大的麻烦!”
穆长萦受不了莫久臣这样软刀子的威胁,豁出来抬头看着他商量着说:“要不我去陛下和太后娘娘那请罪?”
“还嫌你的麻烦不够?”莫久臣真想把“柳扶月”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算计本王的时候精明的很,现在去承认打本王的脸?”
穆长萦摸了摸鼻子,她只想谋求自保,哪里顾得了他莫久臣的面子?再说了,莫久臣也太在乎他的颜面了吧。
“你话不能那么说,我哪敢算计你?就是小小的借用一下你的大名嘛。”穆长萦开始给自己开脱,争取将危险降到最低。
这一点,莫久臣承认牧场的聪明。但这不是他能够容忍穆长萦算计自己的事实。他指着不远处问道:“那个呢?”
穆长萦顺着莫久臣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给莫久臣买的小黄鹂正被他好好的养在金丝笼子里,就那么挂着。那可不是普通的笼子,上一只被莫久臣剪破喉咙的金丝雀就住在那个笼子里。
穆长萦立刻举手发誓:“天地良心,送你黄鹂绝对是我的心意!”
“你还有良心?”
“······”
穆长萦站起来对莫久臣解释说:“我承认我利用你给我做人证是我的唐突,可这不为了自保嘛,只有你为我作证,我才不会被陛下和太后怀疑,才不会落个伤害郡主的罪名。但是黄鹂是我真心实意买给你的,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穆长萦是真心买给莫久臣,她现在占着柳扶月的身体,这些日子吃莫久臣的,喝莫久臣的,还拿了他的钱在醉人坊奢侈了一把。她总要给莫久臣一些补偿,总要是还一些人情的。莫久臣可以气她的一系列做法,但是不能怀疑她的心意。
莫久臣不领她的情,咬紧后槽牙:“本王的计划已经被你打乱!”
穆长萦顿住,良久她很是惭愧的说:“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有你的计划。”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莫久臣有火无处放,“柳扶月”表现的真诚,使莫久臣无法再继续说什么。一夜未眠再加上处理太多的事物,他头疼的很。摆手道:“你出去。”
穆长萦看出莫久臣的不适,善意问道:“要不要我在门口守着,你休息一会儿?”
“你回去。”莫久臣扶额,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哦。”穆长萦起身,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书房。
出门后穆长萦正好遇到南旧亭抱着公文走过来,看了她一眼就错身过去,她叫住南旧亭:“阿亭。”
南旧亭停下。
穆长萦说:“抱歉,利用了你。”
南旧亭一惊,很是诧异王妃的道歉,只是这道歉他受不起:“王妃无非道歉,属下是王爷的人,可以随意受王妃指使。还有,请王妃不要用这种称呼来称呼属下。”
穆长萦理解南旧亭的骄傲,他可以做一切事情,前提是他在知晓安排的情况下,现在被莫名其妙的利用尤其是他的王爷和监尉司也在利用中,南旧亭不可能没有怨言。
穆长萦勉强答应:“好。那你忙。”
南旧亭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想了想回头说:“王妃。”
“嗯?”穆长萦立刻转身。
南旧亭走过来:“郡主受伤一案王妃不用担心,属下已经亲手了结了他们,罪名也是他们担下,与王妃毫无关系。您只管什么都不知道即可。”
“你杀了他们?”
“他们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到了监尉司就没有活着的道理。”
尽管穆长萦知道盗贼该死,可是听到他们已经死了的消息还是心惊肉跳。
南旧亭说:“属下有一事不明,请王妃赐教。”
“赐教不敢说,阿——”穆长萦改口:“南侍卫想知道什么?”
南旧亭忽略王妃差点脱口而出的“阿亭”问道:“那两名盗贼是京都衙门悬赏之首,连衙门都抓不到,您是怎么抓到的?”
穆长萦解释说:“我只是猜想,那些被官府逼的无处可逃的他们可能会躲到鱼龙混杂之处等着逃命,逃命就需要钱。所以我才去乞丐聚集的地方碰运气,故意露财吸引他们的主意,包括那日我们一起醉人坊也是给他们看的。在此之前我买通了几个打手暗中跟着我,一旦出现盗贼的身影就让他们拿下。所以你帮我算浣南湖到醉人坊的脚程的时候,打手们浣南湖附近抓了他们。”
“您是如何想到这个办法的?”
穆长萦总不能说这是之昭哥哥抓捕逃兵的办法吧,于是说:“话本里面写的,我就是试一试,还成功了。”
这可是解了南旧亭心头的疑惑,只是他不认同王妃的做法:“您这是拿自己做饵。”
“这是我唯一的办法。”穆长萦苦笑:“我不能让桃溪白白受伤,莫念珠是冲我来的,不能让别人吃了这份苦。”
“难道王妃就没有想过,如果那天打手们阻止不了盗贼,您就危险了。”
穆长萦笑着说:“这不是有你吗?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回来,发现我不见了,以你的能力应该很快就会救下我。”
南旧亭心头一震,脸撇到一边:“王妃高估属下了。”
穆长萦说:“我一直信任你和监尉司,不然也不会让你陪着我。只是我没想到这其中王爷有他的计划,我似乎为了一己私利打乱了这些。很是抱歉。”
南旧亭重新看向自家王妃,嘱咐道:“王妃,以后您真的不能再任意而为了。”
穆长萦点头。
“属下告退。”南旧亭这次行礼退下走向书房。
穆长萦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轻轻叹气通过角门回去朱雀榭。
南旧亭走进书房将公文放在王爷身前的书案上,说:“陛下传谕,请您入宫。”
莫久臣扶额:“口谕?手谕?”
“口谕。”
“告诉来的人,本王身子不适,不入宫了。”
“是。”南旧亭犹豫了一会儿,说:“刚才王妃在外面说的话,您听到了?”
莫久臣不可置否。
南旧亭说:“王妃的行为的确有些过分,可是王妃只是为了桃溪姑娘报仇,算不得大错吧。”
“你在为柳扶月说话?”
“不是,只是站在王妃的角度上看,觉得情有可原。”
莫久臣松开手说:“本王气的不是她私下动手,气的是她算计本王算计监尉司。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在本王的头上动土,她柳扶月是第一个!”
“王妃以前并不这样。”
“这才是费解的地方。”莫久臣思考着说:“她不是她,或者说她不是柳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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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中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
莫帝答应鲁朝使臣求亲的要求,拟旨郡主莫念珠为两国联姻赐婚出嫁鲁朝!
一石激起千层浪。后宫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开,本以为会是依锦公主远嫁的众人皆被惊到,不声不响之间公主变郡主实在是难以揣测。寿康殿的寝殿中,莫念珠拖着两条腿在床上不断的磕头求着太后娘娘取消联姻,可是太后面对现实不得不残忍的拒绝莫念珠的请求,甚至躲到旁殿,不想看她失望的表情。
朝中也是惊讶。所有人都已经做好的公主远嫁的准备,却被莫帝的决定震惊。要知道这次联姻关系到我朝与鲁朝新国君的关系,莫帝不仅没有另开朝会商议,而且还直接信奉星司局的天意直接定下,实在是过于鲁莽。高谦庸一直皱着眉头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绝对有莫久臣操纵,如此一来,两国联姻在鲁朝新君主面前落下好处的便是他莫久臣了。
同样很快反应过来的还有在府中照顾桃溪的穆长萦。她终于理解莫久臣口中的计划是什么,他要莫念珠联姻远嫁与鲁朝新君主搞好关系,可是因为她伤了莫念珠,所以即便陛下同意联姻,鲁朝也不会接受受伤了的新娘回去鲁朝。所以,她真的是给莫久臣拖了后腿。
想到这里,穆长萦放下手中的汤药碗对床上的桃溪说:“小桃溪,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唉——”桃溪是叫不回穆长萦的,不知道又忙些什么。
穆长萦跑出去招呼正在修剪树枝的丁午:“丁管家,帮我照顾一下桃溪!我入宫一趟!”
正在修剪树枝的丁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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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萦坐着马车赶到宫门的时候,正好是昭阳殿朝会散,她一溜烟的跑到昭阳殿门口,踮着脚视线越过人群看向里面去寻找莫久臣的身影。但是她左等不见莫久臣右等不见莫久臣,正想着要不要去寿康殿看看,刚一就撞上某人的胸口,她一抬头对上了莫声文的视线。
“太子殿下?”穆长萦下意识后退一步。
莫声文兴奋道:“你是来找我的?”
穆长萦看了一眼里面不想错过莫久臣的身影,对他说:“我是来找王爷的,我有急事。”
莫声文肉眼可见的失望,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笑着:“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我不太——”穆长萦随意一看里面,终于瞧见莫久臣的身影,她随口对太子说:“你先忙,我有事。”
“扶月——”莫声文眼看着“柳扶月”跑向昭阳殿,心头没由来的痛。
“这次可是多亏源时,不然你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华当宁轻声对旁边的莫久臣的说。
莫久臣会意:“此事本王不宜多出面。”
华当宁说:“就算是你不出面,高谦庸也猜到是你了,还不如——”
“王爷!”
华当宁话说到一半,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口气又差点喘不过来。
莫久臣抬眸就看见熟悉的人影提着裙摆跑过来。
华当宁悠悠来一句:“大庭广众之下,煦王妃就这跑过来,还真是——”
“王爷!”穆长萦跑过来直接挤走正在说话的华当宁站到莫久臣的旁边:“我找你有事!”
华当宁被气的面红耳赤,又是打断他说话又是撞开他这个人,煦王妃是有病吗?
“煦——”
“王爷!”穆长萦扯着莫久臣的衣袖,拜托道:“你能跟我来一下吗?就一下!”
想要教训“柳扶月”的华当宁:“······”
“等会。”华当宁终于能插句话:“煦王妃,你这么大摇大摆的跑来昭阳殿,是要做什么?”
穆长萦回头看见华当宁涨红的脸,无辜道:“华小侯爷怎么在这?”
被忽略的华小侯爷:“······”
“得得得!本侯爷伺候不了你们!”华当宁揉着自己的手肘看向莫久臣:“我要去太医院检查,出了问题,你担!”
说完,华当宁气冲冲的离开。
穆长萦可是不明白,华当宁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算了,不管他了,找莫久臣要紧。
“王爷,我听我说说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