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青色纱幔,慢慢地将被子抬起放在自己的脸色,突然开始在床上咆哮翻滚。她将被子扯下,凌乱的头发落在她的脸上,皱起眉头。
刚刚在回来的马车上。穆长萦十分感谢莫久臣能够屈尊大驾亲自过来接她,哪知他问自己。
“开心吗?”
穆长萦愣了愣,不懂他的意思。
莫久臣说:“这次没有让高贵妃找到借口将你留在梦兰殿,开心吗?”
穆长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开心!”
莫久臣很是认真的看着她说:“好。那本王明日会继续接送你。”
穆长萦的脑海里不断反复闪现这段画面,她翻身侧躺,脸上的几丝长发滑落,表情复杂。
桃溪走进来送宵夜和膏药,就看见王妃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看样子状态不太好。她放下托盘走过去问:“王妃不舒服?”
“没有。”
“手腕疼?”
“没有。”
“累了?”
“没有。”
桃溪问不出别的,看她的状态似曾相识,于是问道:“是碰到难题了吧。”
穆长萦的双眼立刻聚焦到桃溪的脸上,突然坐起来,极其认真的问:“桃溪,你说王府里女眷不少,莫久臣这么久都不碰女人,他不是有病吧。”
桃溪刚开始是被王妃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被王妃的问题吓到僵直。
“王妃,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穆长萦泄气的跪坐在床上,说:“我怀疑,王爷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桃溪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王爷对你说什么了?还是做——什么了?”
穆长萦摇头说:“没说也没说。”
桃溪松了一口,那就好。
“可是,他最近是不是态度太好了?不嫌弃我碰他,又接我出入皇宫,今早他也一个火都没发。这要是放在以往,别说接我送我,我就是碰到他衣服上一个线头他都会直接对我大发雷霆。”穆长萦摸着下巴思考:“现在如此包容我,不会是发现我的身份有疑,试探我吧。”
桃溪心底慌乱:“不能吧。这段日子,我们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
“是啊,这段日子我们都是忙别的,都把咱们的事耽误了。”穆长萦也是这么认为。
桃溪想了想说:“要不然,王妃试试王爷?”
穆长萦抱着被子问:“怎么试?”
“王妃这几天都会去给我王爷点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肯定不少,要不然就套套话,看看王爷的反应?”
穆长萦觉得桃溪的办法可以考虑,可是转念一想,以自己的能力能套出什么话啊。
这时,丁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妃,王爷问您什么时候过去点香?”
“这就来。”穆长萦喊了一声,不情愿的对桃溪说:“以前都是高令颜打发丁午问莫久臣什么时候过去,现在轮到莫久臣问我什么时候过去他那。”
穆长萦下床,脚步千斤重:“都是传报。他去就是温柔乡。我去就是卑微侍候。”
“不算卑微吧,王爷这次并没有为难你。”
“我怕,为难我的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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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运。”莫久臣琢磨着这个名字。
西门祺低着头没敢吭声。李运是新被推举的兵部尚书的人选,刚刚年过三十,就能坐到尚书这个位置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可是,他并非是莫久臣第一人选陶贤,而是他列在推举名单的第二位。
这件事是西门祺主办的,他认为自己没有达到王爷给的要求,让李运成了尚书是他的失职,故而特意来请罪。
莫久臣放下吏部的任免批文,说:“你刚才的意思是说,陛下在陶贤和李运之间做抉择最后选了李运。”
“是。当时家父在昭阳殿推举,恰逢高国舅与大理寺卿顾大人在向陛下汇报原工部尚书姚毅的案子。陛下听过陶贤与李运的履历后难以抉择,是顾大人最后推荐的。”
莫久臣转着手里的扳指问道:“顾合知与李运是什么关系?”
西门祺回答:“下官查得,两人是同一年科举的同僚,启经十二年两人并列科举探花,只是李运一直都在禹州当差,顾大人常年在朝中,两人没有过往来。所以下官在调查李运的身世背景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此处。”
莫久臣撇了一眼窗外,“柳扶月”正磨磨蹭蹭的向这边走过来。
他对西门祺说:“陶贤的是监尉司的人,李运是御史台的人,既然都是本王的人。谁来做这个尚书都可以。不过,你要将李运看住了,本王要知道他在朝中的一切动向。”
“王爷对李运有疑?”
“本王与他很少接触,有必要多了解。”
“下官明白。”
“你绕过你的父亲,帮本王直接盯着李运。”
“王爷不信任他?”
“不是不信任,只是本王的人要由本王来管。即便工部尚书的位置是陶贤的,本王也会让你盯着。”
西门祺得令,了解道:“下官这就安排。”
“等一下。”莫久臣说:“派人调查顾合知。”
莫久臣怀疑自己,当初将顾合知送上大理寺这个位置过于仓促了。
“是。”西门祺退出房间,一心想要解决问题来弥补自己的失误,没有注意到阴暗处,王妃正慢慢吞吞的走过来。
穆长萦是看到西门祺的小身影闪过的,到底是年轻人这么晚了依旧是生龙活虎。她抬头,却不想直接对上了莫久臣的眼睛,好家伙,今天他居然倚着窗子等着自己。
“没吃饱饭?”
切,第一句话就过噎人。
穆长萦走向窗子说:“吃饱了。而且我还尝出今天的厨子是监尉司大厨的手艺。”
这一点是穆长萦没想到的。她以为莫久臣将监尉司的厨子调过来只是个随口一说的玩笑话,没想到他真的把人调过来,这对穆长萦来说是个不错的惊喜。
莫久臣轻笑一声:“既然吃饱了,为何走路如此慢吞?”
穆长萦指着上面的天空说:“如此清凉的夜,我还不能慢慢散个步?”
莫久臣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夜风四起,夜里应该会下雨。
穆长萦站在窗外,记着桃溪那句话可以自己套套莫久臣是否是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但是又不能明着说,倚靠在另一边双手环胸,抬头看天,轻咳一声道:“今天,谢谢你啊。”
莫久臣睨了一眼她:“谢什么?”
“刚才想了想,的确是因为你去梦兰殿接我回来,我才没有被高贵妃留下训话。”
“你承认你今天犯错了?”
穆长萦的抬起加脚轻踢脚下的石板:“我并不觉得我犯错,只是总感觉高贵妃在针对我。”
“她敢有胆子针对你?”莫久臣语气阴沉。
穆长萦偷偷撇了一下嘴:“她是贵妃,怎么没胆子针对我。”
“你是本王的正妃,她没这个胆量。”莫久臣很肯定的说。
“要是以前我也觉得是。”穆长萦歪头看着莫久臣说:“可是她现在怀着龙种,没人敢把她如何。陛下宠她,高家护她,就连皇后娘娘都会偏爱她。高贵妃,惹不起。”
莫久臣双手拢在袖中,看了一眼“柳扶月”的小腹,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一会儿叫她说:“进来,点香。”
穆长萦哦了一声,看样子是根本套不出莫久臣的话,索性那就不套了,以免让自己担惊受怕。他绕去房门走进来,十分自然的坐在莫久臣的书案前准备今晚的点香任务。
“王爷,今晚还会忙很晚吗?”她随口一问。
莫久臣躯腿坐下倚靠凭几,拿起公文道:“会。”
穆长萦一边弄着安神香一边说:“王爷是真辛苦,突然好想阿亭,至少监尉司的事不用事事都让你亲自处理。”
“南旧亭会给本王处理比公务更繁重的任务。”
“他去做什么了?”
“公务。”
那就是秘密任务。穆长萦抛给莫久臣一个“我很懂”的眼神,不再多问。
安神香点上,莫久臣处理公务,穆长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像问莫久臣自己什么时候能走。没有他发话,自己是真的不敢擅自离开。
她挪了一下位置,将一直盘着腿的打开绷直,右手不断敲打着,浑身酸痛。
莫久臣瞧了一眼说:“你可以休息。”
穆长萦回头兴奋道:“我可以回去了?”
“去内室。一会香燃尽了,还需要你来点。”
“······”穆长萦可不管那些,直接径直躺下,四肢伸开来,无奈的说:“我还是在这躺平,供你差遣吧。”
莫久臣低头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柳扶月”,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让他十分满足。
“一会不小心睡着,本王是不会管你的。”他放下公文说。
穆长萦看着房顶,眼神空洞:“没关系。又不是没在这睡过,我可以睡在这里。”
“时辰一到,继续耍赖吗?”
穆长萦就知道这点丑事肯定会被莫久臣拉出来反复鞭挞,她翻身过去不去看莫久臣,烦躁道:“不会了。”
莫久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了,警告她说:“如果明天再敢耍赖,本王就会让桃溪提前半个时辰在门口候着。”
“我不会耍赖!”穆长萦气的牙痒痒。
莫久臣就会找自己的痛处当弱点,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让桃溪累着,还要让桃溪一早就候着,这不就是逼着她老老实实的起来嘛。她起来还不行!真是阴险!
安神香已经燃尽,外面已经开始雷雨作声。
莫久臣起身绕过已经熟睡的“柳扶月”关好门窗,将昨天披在她身上的衣袍继续盖在她的身上。这个时候的莫久臣突发奇想,要不要准备一个被子放在这里供她睡觉用?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之间的条件只有十一天了,十一天之后自己的生活将恢复自己熟悉的方式。
他不需要为了一个女人改变。
穆长萦睡着睡着,耳朵一动,突然睁开眼睛,立刻坐起来拼命让自己清醒。她看着屋子里的亮光,抱着盖着自己身上的衣袍看着四周,脸色顿时安静下来。
还好还好。莫久臣正在穿朝服,她没有晚起。
“我可没赖床啊。”穆长萦突然一声吼让即使有心理准备的莫久臣也被吓的一抖。
他转过身来说:“今天倒是有记性了。”
穆长萦听得见外面的雨声,说:“外面下雨,我可不能让桃溪淋雨生病。”
所以只是为了一个侍女。
莫久臣轻笑,自己在她身上还真是得不到威胁的乐趣。
“我的衣服呢?”穆长萦麻溜起身一边问一边来到莫久臣换衣服的衣架附近,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衣服,丁官家这次聪明了,知道提前准备。
莫久臣系好朝服的腰带,没有搭理她回去书案去戴自己的扳指。
穆长萦的衣服很好换,昨天她省劲儿了一回,来到书房之前就换好了襦裙,所有直接换个外衫就行。又因为下雨天凉,丁官家还给她准备了一件可以防雨的外搭。不得不说,丁午是最懂她的人啊。
穆长萦换好衣服就看见莫久臣背对着自己低头看着什么。她瞧见一边还有一件散落的外袍,想起自己睡觉的时候身上是盖着东西的,这才注意到原本属于莫久臣的衣服。她迅速走过去,开始叠衣服,不好意思的说:“我今天晚上抱着被过来。”
莫久臣从奏折里抬眸,看着努力叠衣服的“柳扶月”:“准备长住?”
“我看这架势我得住这了。”穆长萦迅速叠好衣服回头笑着说:“不过也不一定,王爷要是政务不忙,就会去丽玉轩,我这不也省事了嘛。”
莫久臣轻哼一声,将奏折放进袖中,转身而去:“你最好祈祷本王不忙。”
外面的雨不小。
穆长萦在丁官家举的伞下艰难跟上莫久臣的步伐上了马车。
马车里已经准备了食盒和暖手的汤婆子,还有几把油伞。十分有经验的丁午早就把自家王爷需要的东西全都备好。
穆长萦抱着汤婆子浑身发抖两下。初秋的雨可是够凉的,幸亏有丁官家的温暖。
马车在雨夜中的行驶缓慢。
莫久臣看着手里的折子愁眉不展。
穆长萦吸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好像有难事的莫久臣,手去碰食盒:“我可以吃东西吗?”
莫久臣头不抬的说:“里面应该是姜汤。”
穆长萦立刻收回手,姜汤的话还是算了,她不好这口。
滴落在马车上的雨滴声,微黄的马车里,有温暖的汤婆子,有缓慢的行驶声。
穆长萦只是坐了一会儿就深深的打了个哈欠,她靠着车壁,渐渐的合上眼睛。睡梦中,她感觉自己慢慢躺了下去,自己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身上被盖着舒服的被子,十分的舒适。
好困,但是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