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看着柯幻天得意洋洋的模样,意料之外。
“你让给我对莫久臣落井下石?”
柯幻天点头:“这不好吗?想要让南商覆灭就要拔掉南商的门牙。先是南商煦王,后是南商相国。我们有兵有人,里应外合定然能够颠覆这个仇人。”
穆长萦觉得柯幻天就在异想天开:“柯师父,你口中的兵在哪?玉佩还没找到呢,就妄想现在动莫久臣?”
“他入狱没有反抗,你就不觉得其中有诈?”穆长萦奉劝他:“与其现在对莫久臣从趁火打劫,还不如让老顾在大理寺好好调查一番。”
柯幻天就是等不及了。他没有找到玉佩,又不想放过这个可以打击煦王府的机会。
柯幻天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这件事你必须去做!”
穆长萦立刻反对:“我不会去做。你连最基本的计划都没有,不能冲动行事。”
“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我想!”穆长萦一想到母亲是被莫帝害死,她就想报仇。可是她报的只是私仇不是国恨。她的报仇对象从不是莫久臣。
她不想伤害莫久臣,一点都不想。
柯幻天错估了她的决心。
穆长萦吸了一口气:“我已经知道我母亲的死因,可是不会将这份罪责迁怒到莫久臣身上。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在这个关键时候我不会对他落井下石。我的目标,还需要仰仗他。”
“你——”柯幻天无语。手握着长剑,很铁不成钢。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王妃,你在里面吗?”
是桃溪的声音。
穆长萦看了一眼柯幻天让他快走。
柯幻天见今日目的无望,为了隐藏身份,只能翻窗出去。
看到他离开,穆长萦才打开门,看到桃溪:“怎么了?”
桃溪向里面看了几眼,说:“我刚才听见屋子里有动静,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就是自言自语,心中烦忧罢了。”
“安全就好。丁官家叫我过去一下,我先过去了。”
穆长萦点头。
桃溪告退,可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她明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哎,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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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皇后将周来柔留在梦兰殿。听到她说了与煦王爷的年少过往,当下心底一沉。
她撑着椅子扶手缓缓坐下,忧愁道:“为何一开始你不说?你若是说了,太后和我又何必同你与太子的婚事,把你放在一个难堪的位置?”
周来柔知道钟皇后是真心为自己好,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钟皇后稳了稳心神问:“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吗?”
周来柔摇头:“以前不知道。现在,我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了。”
莫声文去的是徽地,合州周家肯定会鼎力相助,这当中说出一些陈年旧事不是没有可能。周来柔早就做好莫声文会知道一切的准备。
钟皇后听后只有短暂的诧异,便立刻恢复神情开始思考。毕竟是一国之母,什么场面都能够处理的了。
她缓过神来说:“做最坏的打算,姑且他是知道了。太子殿下依仗高家,相信高家现在也应该知道了这段往事。陛下今日召你去昭阳殿,很有可能是问这件事。”
周来柔问:“臣女不知,这段往事与煦王爷今日遭遇有什么关系?”
钟皇后开始捋这段关系,说道:“这段旧情与今日之事本无关系,却能变成一个导火索。”
钟皇后不喜欢前朝宫斗,这不代表她不知道其中门道。
高家之前辅佐太子就是看中他的储君之位,成立党羽就是为了他登帝做准备。现在高贵妃生了皇子,高家有了自己的血脉可以支持,那么毫无血脉联系的太子就可以暂时放弃,全身心的去辅佐小皇子。
可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依旧是煦王。煦王的野心同样不小,帝王之位也是他势在必得。现在高家一定非常想脱手太子,可是为了牵绊高家,煦王绝对不会让东宫易主。
高家为了牵制住这座大山,就需要个合适的借口不让他出面。那么,趁着煦王不在华京,将刺客入宫刺杀的案子扣在他头上便是一个机会。
将煦王与准太子妃的旧情搬出来,增加皇室丑闻,牵制住煦王府和周家,则是另一个机会。
可是,皇家不能有丑闻,更不能有伦理丑闻。钟皇后必须阻止。
钟皇后终于想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周小姐,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需要你配合。”
周来柔点头,无论是什么问题,她都会义无反顾的配合。
钟皇后说:“必须若是问起你与煦王的过往,必须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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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臣站在刑部的大牢中,摸着各式刑具,手指时不时的还捻了捻,轻笑说:“高国舅,刑部的刑具好久没用了吧,都没有血的味道。”
高谦庸就坐在不远处,微笑着说:“这里自然不如监尉司的手段。”
莫久臣:“恐怕连大理寺的手段都不如。”
高谦庸:“刑部只关押重犯,他们都是些承认罪证的罪犯,无需用刑。”
莫久臣回身说:“本王刚刚否认了你所有的指控,是不是也要对本王用刑,达到你的目的?”
高谦庸:“下官怎敢。这不是给王爷准备好了舒适的牢房。”
煦王入狱必须要住的好。高谦庸专门让人打扫出一间最大的牢房,放上床和被子,衣架上放着披风和其他衣物,准备了书案和书籍。熏香,茶盏,光亮的火烛,用来取暖的火炉。
高谦庸说:“下官不相信王爷是派遣刺客的幕后黑手,只是该走的流程是要走的。只能委屈王爷在此多住几日。”
莫久臣双手拢在袖中,淡淡道:“本王明白,肯定是配合高国舅的公务,只是准备这些实在是不够。”
高谦庸:“王爷还需要什么,本王这就准备。”
莫久臣想了想说:“本王想吃钦天监夫人做的鱼,想尝尝抚远侯府院子里种的水果,想喝本王王妃熬的汤,还有——”
莫久臣看着高谦庸微微一笑:“高国舅亲手烫的酒。”
高谦庸知道自己将煦王带入刑部大牢就是请了尊大佛,凡事都需要忍耐和迁就:“王爷放心,一个时辰内,下官全都会准备好。”
莫久臣经过高谦庸迈进牢房:“对了,告诉本王的王妃拿些安神香来。难得有个清净之地,不好好睡一觉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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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萦还在担心莫久臣在刑部大牢难过,看到高谦庸过来让她熬汤给莫久臣送去,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张罗桃溪和丁午去厨房忙活。
穆长萦煲了排骨莲藕汤,乌鸡汤,玉米素汤,还带上了糕点小食。寒栖夫人闻言,拿出自己刚刚晒好的新茶和花茶,让高谦庸一并送去。
不仅如此,穆长萦还拿了安神香,还有他屋子里冬暖夏凉的垫子和他习惯用的枕头也一并拿去。
高谦庸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那里面还有从徐府拿的鱼肉,抚远侯府院子里的苹果,自己府中的滚烫的酒,现在又有这么多东西。这些人可真是把他当杂役支使了。
穆长萦看着丁午放上最后一个箱子,看到高谦庸神色凝重,笑着:“很多吗?”
高谦庸立刻恢复彬彬有礼:“并没有。只是很多东西下官已经为王爷准备了。”
“你准备是你的心意,我准备是我的关切,国舅爷应该理解。”穆长萦挑眉。
高谦庸点头,心里不痛快。
回到刑部大牢后,高谦庸将所有的东西送进大牢。
莫久臣看着东西一件又一件送进来,尤其是三份汤盅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弯起嘴角。他都能想到穆长萦熬汤时候急迫的样子,想来十分可爱。
枕头和垫子被送进来。
高谦庸说:“这是王妃特意拿来的,说是只有这些在,王爷才能睡得好。”
莫久臣微微一笑,看着高谦庸难得不耐烦的样子道:“等到高国舅娶妻就知道娶妻的好处。”
高谦庸:“······”
“王爷好好在此休息,下官就在刑部候着,随时服务王爷。”高谦庸一点都不想在这待着。
莫久臣挥手道:“下去吧。”
高谦庸甩袖离去。身后的刑部守卫跟着退下,牢房渐渐安静下来。
莫久臣坐在床塌上,看着送来的枕头,想起上次微服私访到禹州,她也是拿着枕头过去。她说过,他的睡眠不好,需要熟悉的东西在旁。
现在,她依旧是这么想。
可是莫久臣早已经知晓,能够让自己安然睡着的东西不是这些冰冷的被褥,而是她这个人啊。
枕头一处有个开口,莫久臣清楚看到里面露出一角纸张,他将纸抽出来打开,是穆长萦写的信。
信上面都是她对他满满的关心,她还向他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煦王府,虽然心里他的处境很不理解,不过她清楚他有他的打算,断然不会轻易冒进打乱他的节奏。
她唯一的关心就是,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她什么时候才不要这么担心。
莫久臣扑哧乐出了声。
他看着上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就知道穆长萦在有限的时间里该有多着急,她一定有一肚子的疑问等他解答。
莫久臣将信叠好,刚才还是微笑的脸现在冷下来。
接下来,就是他要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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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未接到朝中消息的时候正是个晚上。
当夜,莫声文与周丰年把酒言欢,闲聊之时谈起了东宫婚事。这一次莫声文没有躲避,而是坦坦荡荡的与周丰年交谈。
被宋未点醒的莫声文意识到自己的优柔寡断。在他眼中一直纠结的都是过往,其实他忘记了造成他感情悲剧的罪魁祸首,那就是他的小皇叔莫久臣。
莫久臣才是他最大的敌人和阻碍。只要能够推翻他,与周家联姻也不是不可。
更何况,周来柔还是莫久臣的恋人。
莫声文罪恶的想,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就别好过了。他娶了小皇叔喜欢的女人,干脆大家一起沉沦算了。
宋未的到来打断了房间里的饮酒,他看了一眼喝地醉醺醺的周丰年,在莫声文的耳边说了几句。
莫声文并没有喝醉,听到宋未的话后不确信的看向宋未。
宋未点头。
莫声文对周丰年说:“周大人,本宫有些急事,不能陪周大人饮酒了。”
周丰年现在酒中混沌,笑着摆手:“殿下先忙,殿下先忙。哈哈哈哈哈。”
莫声文与宋未离开,回去自己的房间后,莫声文问道:“确定吗?”
宋未将信拿出来说:“煦王是在早朝被带入刑部大牢,满朝皆知。”
莫声文接过信,上面写着煦王因为参与宫中行刺被高谦庸送进刑部大牢。
莫声文不相信,因为这次宫中行刺牵扯到徽地叛乱,他又是这次平乱主将,他清楚这次宫中行刺是与莫久臣无关,摆明的栽赃陷害。
“高谦庸的胆子大了,竟然敢污蔑他。”莫声文轻笑,笑中带着轻蔑。
宋未摇头说:“恐怕事情不那么简单。”
莫声文喝了一口清水去除酒意:“肯定不简单。我离宫,莫久臣去到吉地又被带入大牢。现在朝中只有高谦庸可以前后奔走,可谓是他的天下。”
只要不涉及到柳扶月,莫声文的头脑一直都是清醒的。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高谦庸在下一盘棋,一盘针对他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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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帝是等到晚上才来到梦兰殿。
白天他在昭阳殿中一直都在面见各位大臣就煦王行刺案件的唇枪舌战,一直烦闷到现在才得以抽身。
刚进殿就看见皇后带着周来柔在此迎接自己,他摆摆手到主位坐下。
“今日朕召见你,你为何不来?”
天子之怒便可尸横遍野。
周来柔面色平静,立刻双膝下跪,俯身认错。
钟皇后让嬷嬷递来安神茶对莫帝说:“是臣妾不让她过去的。”
莫帝看了一眼十分健康的皇后,不像是急火攻心的虚弱,问道:“就因为你身子不适,将她留下了?”
钟皇后否认:“臣妾还不至于因为捕风捉影的事而受到刺激。”
莫帝端安神茶的手一顿,面对皇后他向来都是宽容,不会冒然对她责备。他恢复动作喝着安神茶,等着皇后继续说。
钟皇后说:“臣妾知道当时贵妃妹妹在昭阳殿中,所以才没有让来柔过去。”
莫帝道:“朕召见她,你却不让过去,这是抗旨。”
钟皇后说:“臣妾知道,所以臣妾在赌。”
“你赌什么?”
“赌陛下当时召见来柔的时候只是被别人提出的想法导致情绪激动,并非真的想召见。后来,陛下没有过来质问臣妾抗旨之罪,也没有再次急忙召见来柔。”钟皇后面对正事一直都是一国之母的威仪,哪怕面对莫帝依旧不减:“证明臣妾,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