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到牢房的莫久臣重新躺在干净舒适的床上。
高谦庸待到守卫全部离开后,不悦的看了一眼他,踢了一下床腿:“煦王爷已经回到牢房,不必再装了。”
床上的人本是平躺,闻声弯起嘴角,起身靠着墙壁屈起一条腿搭着手臂。神态全无刚才那般虚弱,虽然面色惨白,不过已然精神少许。
莫久臣捻着拇指上的扳指轻笑:“被你看出来可就没意思了。”
进入的大牢的莫久臣不在高谦庸面前继续装下去。
他确实是受伤了,但都是自己让人伤的,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元气,放上点鲜血造成重伤的模样,回去煦王府假装昏迷,守株待兔,看看高家在玩什么花样。这不,花样来了,他又被高谦庸给带来大牢,继续将他关在这里,不让他见人,让他无法安排示意。
高谦庸早就看出来莫久臣是装的,只是不敢在外声张,以免被反咬一口。现在牢房里只有二人,他便开始不留情面的拆穿。
“被当朝抓获,又刑罚重伤,现在还是被抓进刑部大牢。煦王爷还真是不在乎舆论,肯如此狼狈成为在下的阶下囚。”
莫久臣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与想要知道你的目的相比,舆论尊严不重要。”
高谦庸皱眉:“王爷平时不是很注重名声的吗?”
“是啊。”莫久臣抬头,牢房上的小窗射进一缕阳光,正好打在他带着扳指的手,他看着这缕阳光在他的扳指上泛出光芒,慢慢的说:“可是现在不了。”
因为他的小王妃就是能屈能伸的人。
早在第一次入狱的时候,莫久臣就想,如果此时此刻他是穆长萦,以她的性情该如何面对?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是最贴切的应该就是她会在牢房里大哭大闹,请求别人将他请来,在抱着他的大腿委屈着一边落泪一边求救。
那时候,她所有的尊严都不会要的,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莫久臣学她的精华之处。派人将他重伤,装病昏迷,放下身段再次入狱甚至被高谦庸笑话揭穿。这些原本他不屑的招数,他采纳的很好,甚至比穆长萦这位老师做的更好。
一想到刚刚穆长萦抱着自己又是难过哭泣又是拼命的样子,莫久臣心头一颤,甚至有点高兴的想笑。
“下官还真不知道刑部的祁侍郎什么时候成了王爷的人?私自动刑,帮你假装重伤。”高谦庸调查过。
煦王爷即便是入狱也不会有人对他动刑。莫帝前两天就煦王爷与准太子妃之间的丑闻来询问,煦王一直都是坚决否定。按理说这没什么,可还是被刑部官员审问这件事的真伪,甚至用刑。
这事很是蹊跷。高谦庸是调查之后才知道当日审问的官员是刑部祁侍郎,他是受煦王指使才配合煦王爷上演这么一出戏。
高谦庸知道煦王肯定会有所行动,所以并未在乎。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动刑部的人,这可就让高谦庸对自己掌管的部门担忧起来,可别是进了外贼。
祁侍郎,吉地祁家祁老爷子的儿子,祁盛的父亲。
莫久臣早在吉地的时候就已经从监尉司递过来的消息中大致推测到高谦庸的计划。他绝对借力打力,通过对祁盛的安排,买通祁家,让刑部的祁侍郎成为自己的人。等到真正入狱确定自己猜的没错,就让祁侍郎对自己用刑,制造他重伤的假象回去煦王府,暗地安排南旧亭行事。
现在莫久臣再次被高谦庸带过来,不过他已经有恃无恐,不过是牺牲掉几成势力嘛,他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不如高谦庸对付东宫获得的成果要大。
莫久臣说:“高国舅与其在怀疑刑部内部问题,还不如想想徽地地界的异动。”
这个不是高谦庸开玩笑。他将煦王带来就是因为徽地的异动。他收到密信,太子收到投降书宽赦了叛军,让周家接手叛军来进行管理。
周家可是东宫未来的联姻对象,东宫要是和周家合作还手握叛军众将,对他们高家来说不是好事。斩断朝中的势力,助长了地方的势力,那他在朝中奔走的一切可就算是白白浪费。
所以煦王来不是过来接受审问的,高谦庸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王爷怎么看待这次事件?”他问。
莫久臣停下转着扳指的手指,冷冷道:“牵制本王,控制东宫势力。你高家动我莫氏头上的皇权,还有颜面问本王的意见?”
莫久臣哼声:“本王的确不喜欢太子和你。但是你要知道,太子是本王的亲侄儿,血脉关系可比这个外人亲切的多。”
高谦庸:“······”
被煦王摆了一道。
既然他什么都已经猜到,高谦庸也就不必绕圈子。
他双手负后:“王爷已经知道在下的目的,又何必装作不知,配合在下呢?”
莫久臣面露无奈:“没有办法啊。本王特别想看你与太子之间到底谁会赢了。本王的对手只能是赢家啊。”
高谦庸顿了一下,哈哈大笑:“王爷啊王爷。你现在状况好像没有资格挑选对手。现在来看,身不由己的你才是输家。”
莫久臣饶有趣味:“不见得。”
高谦庸说:“王爷知道的太多,这里又是刑部。在下完全可以真的对王爷动刑让你死在牢里,最后随便找个人顶包。王爷现在是九死一生的情况,你应该知道的。”
莫久臣毫不在意:“不是还有一生嘛。”
高谦庸:“······”
莫久臣说:“你在外面制造了本王与周来柔的丑闻,不就想趁本王身陷囹圄趁火打劫,失去陛下和皇后对本王的庇佑吗?”
高谦庸挑眉:“陛下怀疑了,不然也不来此询问。”
莫久臣:“但是谣言破了,你的目的落空了。”
这是莫久臣错估了一件事,他以为丑闻发生的时候会是华当宁与徐源时会为他奔走。可是没想到会是穆长萦冒着说错话可能会被莫帝迁怒的危险救的他。将丑闻谣言及时挡住,不给高谦庸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小看了她。也小看了她对自己的感情。
莫久臣弯曲了唇角:“是本王赢了。”
高谦庸愣了一下。他这满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莫久臣含笑:“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高谦庸继续愣着:“啊?”
莫久臣炫耀着说:“本王的小王妃抱着本王舍不得时候,很有意思吧。”
高谦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莫久臣看着高谦庸疑惑的表情,很是怜惜的看着他:“早点成婚,否则你这辈子都感受不到这种感觉。”
高谦庸沉默了很久,心里默默的哼声: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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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未得到了惊天的秘密,面对柯幻天说的话又结合柳扶月的种种反常,他基本可以确信,现在的柳扶月根本就不是柳扶月,而是已经死掉的穆长萦。
至于穆长萦为什么会到柳扶月的身上,他不知道,柯幻天也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人已经不是以前的人了。
宋未思量了很久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太子。太子一碰到柳扶月的事就容易失了分寸,这次好不容易说服他在徽地培养势力,绝对不能让柳扶月的死和穆长萦的附身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叛军已经有周家接手,但是暗地里事宋未安排了柯幻天来训练和经营。莫声文不认识柯幻天,看到宋未对他如此信任,便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准备回京。
莫声文到京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莫帝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看到自己的储君跪在自己面前说出“不辱圣命”的话并且接过降书,非常欣慰。
他亲自扶起儿子,拍着他的肩膀很是骄傲自豪,带着他回去宫里,大肆庆祝。
莫声文一边听着父皇讲话,一边用余光寻找小皇叔不见他踪影。众位臣子不敢多聊煦王爷的事,使得莫声文更无从打听。
此时此刻的莫声文想,不知道“扶月”现在怎么样,可有因此受到打击?
宋未在接风宴会上将高谦庸请到外面。高谦庸不知道宋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出来。
“太子殿下和宋先生应该已经知道在下动了东宫的心腹,我们现在可是势如水火。应该没什么好说的。”高谦庸说的直白。
按照他们现在的关系,没有撕破脸就已经是个彼此最后的台阶。
宋未十分清楚他们这次徽地之行在朝中是吃了多大的亏,只是徽地那边尚未成熟,他们目前还不能与高家彻底划分界限,只能先吃着哑巴亏。不过宋未可是有了新的想法,可是暂时让他们喘口气。
宋未说:“事实已经如此,在下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力回天。只是在下有一个可以打击到煦王爷的机会,不知道国舅是否会合作?”
高谦庸一向对宋未的聪明抱有戒备。他们合作多年,他太清楚宋未的手段了。
“煦王爷现在就在牢里,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不需要宋先生的这个机会了。”高谦庸拒绝道。
宋未摇头:“我说的这个机会能致煦王死地。”
高谦庸一震,还没有人能够有如此自信可以让煦王永不翻身。他产生兴趣,好奇问道:“什么事?”
宋未严谨:“国舅爷得先放过东宫的心腹,在下才能如实相告。”
高谦庸皱眉,心里盘算着。东宫因为太子这次凯旋再次得到陛下信任,所以他不能再对东宫心腹再次拉拢。要是趁着煦王爷被关之时狠狠的打压一下他,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高谦庸低头想了想说:“这次我们之间算什么合作?”
宋未现在只想拉高谦庸入伙,故而不会强迫他:“不是为了帝位,只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
打掉一个算一个!宋未不贪心。
高谦庸答应:“好。你说。”
宋未看了看四周,夜色中无人靠近,他来到高谦庸身边,低声说:“现在的煦王妃不是柳扶月,而是穆长萦。”
高谦庸的震惊再次达到一个高点。他用“你说什么胡话”的眼神看着宋未,不可置信:“你哪来的消息?”
宋未理解他的震惊,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敢相信。
“国舅爷别管在下的消息哪里来,你可以试一试。”宋未出主意说:“陛下信奉天命命格,要知道煦王妃是‘借尸还魂’之人,他还会信任煦王和煦王府吗?”
“这是祸事。就算是陛下再照顾煦王,影响天命的事,陛下绝对饶不了煦王和煦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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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萦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她只要闭上眼睛就是浑身是血的莫久臣,一想到莫久臣被高谦庸强行带走,她就恨的牙痒痒。
期间高谦庸又派人告诉她莫久臣无事,穆长萦不信让丁午跟去刑部看一眼,丁午回来告诉他莫久臣确实没有大碍,她才能放下一半的心。
穆长萦瘫坐在前庭看着大门口的刑部守卫,叹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气。她开始怀疑,自己“命中克夫”的言论不是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说词,而是真的如此。
不然也不至于她刚坦诚身份,莫久臣就入狱危在旦夕了吧。
那可是莫久臣啊,权倾朝野的莫久臣啊。
穆长萦好无力。她明显感觉到,莫帝似乎对着莫久臣入狱的事变得不积极了,难不成他被高谦庸那个不要颜面的人给说服了?
“煦王妃?”
穆长萦被吓了一跳,恶狠狠的看向发出声音的高谦庸:“我家现在是你家后院吗?进出这么随便的?”
果然是与柳扶月不同的反应。高谦庸越来越信宋未的话。
高谦庸走进来坐到一侧,穆长萦没有正眼看他,视线看向门外:“高国舅有没有觉得我像一块石头?”
高谦庸:“哦?什么石头?”
“望夫石。”穆长萦语气很重。
高谦庸轻轻笑了一声:“王妃与王爷感情真好。”
穆长萦撑着头:“是吗?”
高谦庸点头,换句话说:“算算日子,王爷的艺羽夫人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吧。”
穆长萦不知道高谦庸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档子事,放下手谨慎的看着他:“然后呢?”
高谦庸说:“在下记得,王爷在迎娶艺羽夫人之前,王妃很是积极的准备。”
穆长萦不止一次的听说过柳扶月对自己婚事的积极,所以点头说:“嗯。毕竟艺羽夫人是王爷讨要的,我肯定会上心。”
高谦庸笑着:“何止啊。当时太后娘娘要去万安寺礼佛,本来也要带着王妃前去的,就是因为艺羽夫人,你才没有去。”
“哦。”穆长萦回答的没有底气。因为她对柳扶月以前的细节知道的并不清晰。
高谦庸起身,笑着说:“下官就是来看看王妃,没什么事,下官告辞。”
说完,高谦庸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头喊了句:“穆长萦。”
穆长萦猛地抬头,对上高谦庸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顿时慌了神。
她刚才对自己的名字有了条件反射的反应。
高谦庸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笑着:“在下刚刚是骗你的。太后娘娘去万安寺可是没有叫过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