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久臣叫来南旧亭说起刚刚在房间里穆长萦告诉他的秘密,南旧亭听完之后惊愕不已,抱着剑的手一颤,纵然他经历过很多战场杀伐宫中之难都难以想象,这等秘密被揭露天下后会是多大的灾难。
南旧亭说:“属下以为这件事还是与小侯爷和徐大人商量为好。”
他们审问康裕得到莫帝不育的事实,这件事华当宁和徐源时已经知晓,之所以没有建议莫久臣将此事揭露就是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一个道士的一面之词难有说服力。现在穆长萦提供从穆祥身上扯下与北驰有关系的玉珠,还有莫帝亲写的手书为证,想要将小皇帝换下来轻而易举。
莫久臣把玩着兵符玉佩说:“如此,就要玷污先帝的声名。”
莫帝活着的时候没有对高贵妃和小皇子做处罚就是为了掩盖他的隐疾,现在堂而皇之的揭露出来,可是让他死后污名。如今后宫之中还有钟太后在,莫久臣接受了莫帝的托孤要好好照顾太后母女二人,定然不会违背亡人遗愿,让这等污名让她们来背。
南旧亭急道:“前也不是后也不是,这等关键证据用不上可就是措施了一个好机会。”
莫久臣说:“本王无意对一个无辜的婴孩下手,这等丑闻不用我们的口出,让别人来说。穆祥的身世关系重大,必须好好谋划一下。”
莫久臣将桌上的盒子扔给南旧亭:“按照王妃的说话,找人去验验这珠子是否是北驰皇室之物。”
南旧亭接过:“是。”
莫久臣说:“我们不用张这张嘴,有人替我说话。顾合知还在监尉司吗?”
南旧亭说:“关在牢房里好生伺候着呢。”
莫久臣说:“明日你亲自跟顾合知回去一趟将他们得到的手书和先帝的珠子拿回来。之后,将顾合知送当宁府上,让当宁和源时好好会会他。”
南旧亭问:“王爷不需要再审问吗?”
提到这事莫久臣就无奈:“明日本王还要入宫给小皇帝讲课呢。”
为了牵制莫久臣,高谦庸连帝师的名号都扣在了莫久臣身上,一旦将来出现帝位争夺,叔叔和侄子,帝师和学生两种身份的对抗就会让莫久臣担负骂名。莫久臣已经知道小皇帝非皇族血脉,自然是不会当这帝师,直截了当的拒绝。可是高谦庸不死心,帝师可以不做,却要担得起作为摄政王叔叔的职责。每隔几天莫久臣都会在高谦庸的提醒下进宫授课,给他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小侄子讲讲什么是天下格局,帝王之术。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为了防止有人偷听,书房已经喜欢门窗紧闭紧锁。紧接着是穆长萦呜咽的声音响起来:“莫久臣——莫久臣你在不在?”
这声音一听就不对劲,南旧亭立刻赶过去开门迎面就是已经泪如雨下的王妃:“王妃?”
“阿亭——”
莫久臣听见穆长萦的声音颤抖,立刻急忙起身便看到穆长萦直接冲进来。她身着单薄的寝衣,赤脚慌忙跑来,抑制不住的哭诉:“莫久臣——莫——”
话为说完,穆长萦腿软乏力踉跄欲倒。
“念念!”莫久臣手疾眼快的冲过去正面扶住她,接过她抱在怀里缓缓坐下。他摸着她额上的汗和脸上的泪水回头喊道:“快叫大夫!”
穆长萦没有晕倒只是紧张的情绪下突然放松,四肢容易乏力。她握住莫久臣放在自己身前的手指说:“我做个噩梦,我梦见我的孩子要消失了,我梦见都是血。莫久臣,我好怕,真的好怕。”
一声声哭诉直接哭到莫久臣的心里。是他对她说的话过于严重让她有所顾忌,影响了她的思绪。
莫久臣安慰她:“没事。本王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穆长萦感觉到莫久臣要抱她走,她立刻摇头:“我不要回房间,就在这,就在这好不好?”
莫久臣:“好。我们不走。”
桃溪和丁午匆匆送来被褥在书房搭了床铺。桃溪含着泪,她就不应该听王妃的话离开,现在看到王妃脸色被吓地苍白心里就难过不已。
大夫赶过来把脉,开了一份孕妇可食用的安神汤药。丁午接过药房忙去药材库取药亲自熬制很快就将汤送过来,穆长萦浑浑噩噩地任他们安排最后喝下安神汤,折腾了小半夜,穆长萦终于困意袭来倒在莫久臣怀里浅浅的睡去。
莫久臣让他们都去出去,丁午和桃溪没有走而是留在门口候着。今晚他们见到了平日里担惊受怕的王妃是何模样,都心疼着。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千万不能让王妃再离开了。
南旧亭走出来吩咐今夜守夜的守卫一定要守好主院,如果不是因为明天有要务安排,他也想守在这里。
莫久臣将穆长萦缓缓放在床铺上,拿着湿了的手帕擦着她额头上的汗和眼角的泪渍。她总是做梦,尤其是噩梦。这次是莫久臣的疏忽,在临睡前对她说了太多的不好的话才让她惶恐,以至于受到这种折磨。
可是他该怎么办?除了点明要害他没有任何办法再去留住她,他再留不住她是会疯的。上一次她离开,他可以屠杀北驰叛军发泄。这次呢?莫久臣不确定他再做出什么来。
“穆长萦——”莫久臣咬牙:“我真是恨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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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萦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过来,她恍惚了一下动动手指发现手指之下软软的,下意识的用指甲一扣,就听到身后嘶的一声。
原本的她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之后立刻清醒过来,她想转身腰间一痛不禁哎呦了一声,紧接着她的腰被轻轻一握,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醒了不要乱动。”
莫久臣从她身后坐起来,窗子透进来的阳光被他挡了大半。穆长萦这才慢慢回身,覆在她腰间的手随着她的艰难转身滑到她圆滚滚的肚子上。
逆光总是能将人显得温柔。
穆长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的莫久臣看着好柔和,一点也不像前两天久别重逢之时,满是都是戾气。
穆长萦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顿时有些尴尬,眼睛一瞟这里还是莫久臣的书房,更加尴尬了。她没话找话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莫久臣另一只手揉着眼角:“不知道。”
穆长萦说:“你不是一直都看时辰看的很准的吗?”
莫久臣说:“今天没上朝。”
穆长萦问:“为什么?”
莫久臣松开手,低头看着她扬起了扬下巴:“你说呢?”
穆长萦:“······”
好吧,就当是为了她吧。
莫久臣放在穆长萦肚子上的手突然一动,早起的小家伙开始了新一天的活蹦乱跳。莫久臣清楚的感受到这个小东西的精力,活泼起来和他这个娘亲还是真是相似。他已经有预感,穆长萦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孩子而是个混世的小魔王。
穆长萦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嘻嘻,我们饿了。他一饿就这么动。”
说完,穆长萦的肚子跟着响了两声,明显是她也饿了。
莫久臣合理怀疑饿的不是小孩子而是大孩子。他松开手对着门外喊了一声,门口立刻立刻听到响动,是很清楚的狂奔的声音。
穆长萦问道:“外面是谁?”
莫久臣说:“丁午和桃溪在外面候了一晚上了。”
穆长萦:“难不成是因为我?”
莫久臣:“你昨晚可是把他俩吓到了。”
穆长萦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问:“那你呢?你有没有被吓到?”
莫久臣低头看着她挑衅的模样,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穆长萦努了努嘴表示反抗,伸出一条手臂:“我要起来。”
莫久臣没有要扶她的意思,自己先起身:“你躺着吧。”
“诶——”穆长萦眼看着莫久臣离开心里这个恨啊。小家伙不老实,老家伙也这样,怎么就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
穆长萦还就不起了,反正就是耗着嘛,看谁能耗过谁。她躺在席子上无聊的蛄蛹着,突然看到桌腿旁边放着一个小匣子,她闲来无事捡过来打开顿时变了脸色。穆长萦撑着手臂坐起来,拿出匣子里的玉佩反复在看。
莫久臣从外室回来,看见穆长萦捧着玉佩不知所措的样子,开口说:“看到了,是你娘亲的玉佩。”
让穆长萦不断震惊处在迷茫的玉佩不是别的,正是她丢失了两年多的母亲的遗物。她找了那么久的东西,无数人都为之忌惮的兵符竟然在莫久臣手里。
穆长萦不太敢相信:“怎么在你这?”
莫久臣手里拿着的是湿的手巾,坐在她身前擦着她额头渗出的细汗:“它一直在我这。孕妇是不是很容易出汗?你的汗就没停过。”
与解释玉佩来源相比,莫久臣更在意穆长萦现在的身体状况。都说孕妇体质与平时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他发现穆长萦现在就是变得越来越容易出汗,天气很热,她又不能吃冰果子,只能选择用水降温。
穆长萦被莫久臣擦着脸,差点被他给带走思绪:“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莫久臣挑起她的下巴继续认真擦着:“鸿胪寺大火那日,我提前过去在你烧焦的身体上发现了这枚玉佩。脖子伸长。”
穆长萦听话的用力扯着脖子,湿漉漉的手巾落在她脖颈上,轻轻的很温柔。
“你一直都拿着玉佩,怎么不告诉我?我可是找了很久。”
莫久臣一边擦一边说说:“一个所有人用命争夺的东西是不祥之物。我若是早将它拿出来,事态的发展早就不受我的控制了。手伸出来。”
穆长萦低下头将玉佩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给莫久臣任由他擦着手指:“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是你一直都拿着看我为了它无能为力,未免也太会看热闹了。”
“你那时候身份不明,我怎么给你?等你身份明了之时又是太子和北驰军挥师北上。我拿出来做什么呢?”
莫久臣发现穆长萦的整个手都肿了不少,他又看了看她的双脚同样水肿严重。想到昨晚她赤脚过来,想来王府里以前的鞋子并非适合现在的她。
“丁午!叫宫里的尚衣局的公公过来。”莫久臣对着门口喊。
丁午饱含中气的回答:“是!”
穆长萦一愣。丁午什么时候在门口候着的?
莫久臣回头继续说:“现在你看到了,你拿回去吧。”
穆长萦用擦完的手重新拿起玉佩。现在的她已经非常平静,以前的她只当玉佩是母亲的遗物随身携带,来到华京才知道这枚玉佩是母亲留给北驰旧部的兵符。因为这个兵符,母亲毒死在莫帝手里,自己的婚姻命运被安排,还要被高家烧死在鸿胪寺,柯幻天和顾合知为之拼命也要拿到,最后就连莫帝临死之前都念念不忘。
所有人都在被一个小小玉佩设局成为局中棋子,这不是应该出世的东西现在藏于世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要了。”穆长萦说。
莫久臣放下手帕说:“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穆长萦说:“等它什么时候不再是兵符,我再从你这要回来吧。”
莫久臣感慨道:“兵符一出,必定横尸百万。可惜了,与人相比,这个不确定的兵符反倒是无趣很多。”
穆长萦低头微微一笑。莫久臣可以拿这个直接吞没柯幻天的叛军,也可以直接号令千军万马强取帝位。可是他都没有做,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她已经站在北驰叛军之前受万民辱骂,若是莫久臣拿着兵符号令,她更是要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反复鞭挞。莫久臣在考量她的处境,她现在才懂。
桃溪送来餐食顺便带来一句话:“王爷,陛下的公公前来传旨,问王爷什么时候入宫?”
莫久臣将玉佩慢慢放回匣子中:“是圣旨还是懿旨?”
他就差说是两岁娃娃的口条还是垂帘听政太后的废话了。
桃溪说:“是西宫太后的口谕,让陛下的公公带来。”
莫久臣轻哼:“是穆祥不敢来吧。”
平时耀武扬威传话的可都是穆祥,现在听到穆长萦回来王府,这杂碎是不敢出面了。
莫久臣说:“将餐盒留下,告诉公公说是本王今日慵懒不想出门,让他们母子二人自便吧。”
桃溪应了一声向王妃笑了笑走出门去。
穆长萦收起对桃溪宠溺的微笑看着莫久臣说:“你是不是太不当小皇帝当回事了?”
莫久臣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柯家的人,本王没兴趣理会。”
穆长萦真是佩服莫久臣的适应能力,昨天才说小皇帝是穆祥的孩子,就直接给他算上柯幻天的族人了。
“可是——唔——”穆长萦被莫久臣前行塞了一口粥,等到粥咽下去她继续说:“稚子无辜,你可别找小孩子麻烦——唔——”
莫久臣喂粥说:“知道。老实吃饭——”
他又低头看着穆长萦的肚子警告说:“别乱动!”
刚刚凸起的肚皮立刻没有动静,圆润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