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在监尉司饱餐了一顿,想要与莫久臣一起回府,突然传来南旧亭的急报需要处理。急报上说穆祥回到芳草阁,召开会议蠢蠢欲动。
穆长萦正垫着脚尖想看继续看急报上的内容,突然对上了莫久臣玩味的视线,自己心虚的躲开,四处观望顺势远远地避开莫久臣。
莫久臣并没有将穆长萦站在这里当回事,急忙将城外部署防御的华当宁和在工部帮忙的徐源时叫过来共商大计。
穆长萦实趣的离开议事厅,但又不甘心白白浪费了一次近距离听他们议事的机会,所以趴在议事厅门外仔细听里面的内容。堂堂摄政王妃这一举动可是惹地监尉司守卫憋不住的发笑,就算是平日里再训练有素的守卫,看到王妃趴在门上都控制不住好笑的情绪。
会议开的时间不短,穆长萦手脚都快麻了,奈何她再怎么贴近都听不清里面说的话。索性不听了,白白浪费这一身的体力。就在穆长萦准备要走的时候,议事厅的门被打开,华当宁摇着扇子富余的走出来。
穆长萦本来要走,看见华当宁出来,老远就轻轻的大声喊:“小侯爷!”
华当宁听到声音顺声看到的就是向自己招手的穆长萦,他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议事厅,扇子往前往前一指,先走了。
穆长萦立刻会意急忙跟上,一溜烟的跟着华当宁往外面走:“小侯爷,你们都说什么了?”
华当宁摇着扇子说:“王妃现在都这么直接的问了。”
穆长萦不好意思的说:“我看小侯爷忙,不想耽误小侯爷的时间嘛。”
华当宁笑着说:“这话王妃是说对了,时间是不等人。”
穆长萦以前觉得华当宁身材高挑玉树临风,小侯爷的雍容华贵引得多少小姑娘春心荡漾。今天她是第一次讨厌华当宁的腿长,他跨一步自己要跑两步才能跟上。平日里同样身高的莫久臣都会特意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伐,今天才知道原来追不上人的感觉是这般忙叨。
穆长萦勉强跟上华当宁问:“小侯爷要做什么?”
华当宁说:“王妃将穆祥放走虽然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不过也是没有办法弥补。”
穆长萦不好意思:“怎么弥补?”
华当宁说:“王爷这次准备其他的解决办法,本来不想用的,但是谁让他对王妃情真意切呢。”
穆长萦急了说:“那你告诉我解决办法是什么啊。”
华当宁就是不告诉她,走到门口翻身上马拉紧缰绳,低头对穆长萦说:“这次王妃可不要再忤逆王爷了,不然天王老子来都满足不了王妃的心愿。”
说完,华当宁一夹马腹飞奔而去。
穆长萦拦不住他,伸手无奈看着远处的背影,气愤喊道:“你倒是说啊!”
“说什么?”徐源时的声音传过来。
穆长萦闻声回头看见徐源时捧着一摞的公文站在监尉司门口:“徐大人也聊完了?”
徐源时走下台阶说:“嗯。领了很多差事要回去做。”
穆长萦认识徐源时手里的公文,上面的颜色印花是监尉司的公务,问道:“徐大人是要处理政务了?”
徐源时说:“嗯。王爷明日要出城几天,小侯爷又忙于军政,所以我回去多看看公文。”
穆长萦吃惊:“王爷要出城?”
徐源时说:“嗯,是要几天——”
一股风从徐源时的身边掠过,没等徐源时说完穆长萦就径直跑回监尉司。徐源时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小侯爷说的没错,王妃确实比以前浮躁了很多。”
穆长萦不知道华当宁给自己扣了个浮躁的帽子,一路跑到议事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又跑到后面的房间,正好看到莫久臣低头在写什么。
她一路跑过来,双手撑着莫久臣身前的案几喘着粗气:“你要出城?”
莫久臣停下笔抬头看着穆长萦涨红的小脸:“是。去一趟万安寺。”
穆长萦说:“去万安寺要很多天?”
莫久臣低头继续写信:“去部署一下。”
穆长萦跪坐下来问:“什么重要的事要你亲自部署?还要很多天?”
莫久臣写好信轻轻吹干后折起放进信封,叫人进来将信送去万安寺,提前打招呼让万安寺有所准备。
穆长萦等的都快急了,拉着莫久臣的衣袖等着他说。
莫久臣笑了,手背贴近她的额头蹭掉她额前的细汗:“改变一下顺序。既然穆祥不能死,就要提前向所有人宣布,本王的王妃与芳草阁和北驰叛军毫无关系。”
穆长萦原地愣了愣,前后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向前凑过去,双手托着莫久臣的脸顺便捏了捏:“我把穆祥放走了,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敢捏莫久臣的脸的人也就是穆长萦了。
莫久臣还在纳闷穆长萦神经兮兮是怎么了,突然被她这么一说,本来还算好的心情瞬间没了乐趣:“松开。”
穆长萦立刻松开手,倒不是怕他,而是急于知道他的想法。
莫久臣的舌头顶了顶脸的两侧说:“本王在此之前与顾合知达成了一个协议。顾合知可是为了让你光明正大的生存在世上,甘愿出来作证你是云英公主之女但不知北驰复国之心,还会向天下人证明你是被芳草阁利用的。”
这是穆长萦不知道的事情。
莫久臣说:“芳草阁内乱,顾合知受伤假死。我知道你对顾合知的情谊深厚,是不想让他为你牺牲,所以这个办法就被搁置。我想利用穆祥之死来正名你的身份,可是现在穆祥不死,为了争取时间就需要将这个办法提前准备。假死的顾合知需要站出来,证明你的身份。只有你从中抽出身来,我才能免除后顾的派兵出战。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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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萦浑浑噩噩回到王府中。莫久臣与她讲了那么多,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慢慢接受,可是一想到这当中可能会牺牲掉顾合知,她又开始反复纠结起来。她以为她将穆祥放出去已经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却不成想让顾合知再次陷入泥潭。
穆长萦走在王府中,不知不觉来到朱雀榭。朱雀榭的院子里还在熬着给顾合知调养身子的汤药,咕嘟咕嘟的声音正打破这寂静的院子。
穆长萦走进去正好看到顾合知正坐在落秋亭内的秋千上低头在想什么。这个秋千是穆长萦刚来到王府的时候让丁午帮忙做的,南旧亭帮忙安的。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这个秋千见证了多少的物是人非。
顾合知收到莫久臣让人传来的消息,知道要启动他们最开始的计划心里正高兴着,要知道只有这种双向有意愿配合的计谋才最容易实现,更不容易出错,这正好符合顾合知的心里预期。
他正想着那日的情景该是如何进行,耳朵一动听到身后有声音,转过身就看到穆长萦一脸的苦大仇深。
“你苦巴巴的看什么呢?”顾合知不留情面的嘴巴可是比他身体上的伤恢复的快。
穆长萦可没有要与顾合知闹的心,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又是深深叹气。
顾合知歪斜身子与她拉开距离上下打量道:“你好不容易出个门,门出了怎么还不高兴了?”
穆长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合知又是深深叹气。
顾合知有种不祥的预感忙站起来与她保持距离:“你要做什么?我可没惹你啊!我也没惹你儿子!”
穆长萦的眼神随着他向上看,说:“我听王爷说了。”
顾合知问:“你又听他什么了?”
穆长萦说:“你要帮我洗刷北驰叛军的身份。”
顾合知才明白穆长萦为什么情绪不佳了,缓缓放下自我防护的手臂,正色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穆长萦说:“你本是假死,要是为我正名必然要暴露真身。到时候高家一党不会放过你,芳草阁也不会放过你。你要比以前还要危险。”
这是穆长萦一直放在心头的担忧。高家一党会以顾合知是叛军的身份捉拿他牵连莫久臣,芳草阁会因为他的叛变而继续追杀。那时候的顾合知必定会离开这里亡命天涯,这让穆长萦怎么狠得下心。她救回来的人又有因为救她远走,她舍不得的。
顾合知一开始不敢与穆长萦说起这个计划就是怕她像现在一样胡思乱想。那时候她还在孕中不想让她烦忧,现在孩子生完了,她的身体恢复的也不错,情绪还受控,那么他就没什么隐瞒的了。
“我说了没你想象的严重就是没你想象的严重。”顾合知挠了挠头:“莫久臣跟你说话就说一半啊!”
穆长萦:“一半?”
顾合知倚靠着身后的凉亭柱子说:“是啊。我那么惜命,陷入一次危险就够了还能陷入第二次危险?”
穆长萦好不犹豫的点头。
顾合知:“······”
顾合知说:“有句话说得好叫良禽择木而栖,我这个良禽想换颗树站着。”
穆长萦明白似的点头:“就是叛变了呗。”
“······”顾合知郑重的活:“不是叛变,是良禽择木!”
穆长萦哦了一声:“还是叛变了。”
顾合知嘶了一声:“芳草阁对我杀心四起不仁不义,自是无需再为他卖命。更何况是他们想要我的命,我为了自己换个人追随有什么不行的。”
穆长萦又哦了一声:“可是我听王爷的意思,你在被柯幻天捅刀子之前就制定这个计划了。”
“······”顾合知真想骂莫久臣。
顾合知轻咳一声双手负后来回踱步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其实在我上次被摄政王抓到的时候我就考虑过,被称帝欲望吞噬的柯幻天是否值得我追随。”
顾合知停下脚步面对穆长萦说:“你说的对。柯幻天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是这么多年我为芳草阁出生入死深陷朝局刀尖行走,也算报了恩情。我没有复国的想法,更对那九五至尊之位毫无兴趣。”
“可是我身边还有别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反复被利用深陷囹圄。之昭是我的朋友,若是战起他作为吉地守军听到你在华京的遭遇必定赶来,我不能让一个好好的戍边大将死在华京之乱之中吧。”顾合知心底埋藏很久的心里话今日全部都告诉穆长萦,说完这些,他的心里畅快了很多。
顾合知说:“我在朝中多年,知道朝中局势如何倾斜。我投奔摄政王不完全是你的原因,在两党争执之中,莫久臣最有帝王之相。我不可能做江湖浪子,既然投奔朝野自然要争个光辉灿烂。”
顾合知继续说:“你拿我当至交,让礼儿唤我一声舅舅,那我更不能懈怠。你与穆家断了血缘关系保住吉地将军府,你从此就没有了娘家的依靠,之昭可以私心偏向于你,但是天高皇帝远,他可来不及护你周全。所以我必须要强大起来,争个功名利禄得个加官进爵,做你和礼儿的娘家依靠。”
“就算是将来莫久臣称帝你封后,有我在就能做你在前朝的依仗。如果将来出现皇子之争,那我就是礼儿最大的支持。党羽结交,东宫树立都缺不了我。”顾合知笑了一声:“这么说是有些太远了,可是我不得不为将来考虑。”
穆长萦听地感动,鼻头一酸不敢再去看顾合知。她不仅一次的感概自己以前的种种落魄是不是就为了换现在的幸福美好。她何德何能在经历了无数不可思议后依旧可以安稳于世间,最爱她的人愿意撑起她头顶的阴霾只给她留下雨露和阳光。
她不值得他们这么付出的。
“老顾。”穆长萦看向他说:“你要为你活而不是我。”
顾合知顿了一下说:“我就是在为我活。”
只是目标不是自己罢了。
穆长萦知道顾合知隐藏了后半句话,他不想说她就不去追问,留给彼此最大的体面。
“那——”穆长萦充满好奇的问:“你上次出现在这里原来是被王爷抓到的?”
顾合知:“······”
美好的谈话氛围被顾合知刚才一个漏嘴给打破了,他好想再骂一次莫久臣当时荒诞的举动。
站在门口听完他们所有对话的莫久臣扶额,头疼,太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