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周围，景色有些眼熟，好像是哪个门派的广场，但是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建筑全部损毁，碎石滚落一地，根本无法判断这是哪个门派。
而周围全是人。
人山人海里，是无数穿着各个门派服饰的修士，大家神色焦急，全部看向一个方向。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紧张的肃杀气息，她先是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白皙圆润，左手大拇指有一道伤痕，指腹上全是练剑磨出来的茧子。
这并不是她的手，所以，她应该是被投射到谁的梦境里，某个人物身上了。
于是她抬起头，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具身体修为似乎不高，所以无法透过人山人海看的很清楚，只有模模糊糊看到前方有一个被束缚住的人影。
这是谁的梦境啊？这么大手笔？
她这样想着，就听到最前面有人开始大喊：“今日我们齐聚一堂，就是为了审判上清剑宗的叛徒柳遥川！”
什么！
谁！
谢吟焉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微微踮起脚尖死死往前看，透过人群看到了那个被束缚住的人一袭如血一般的红衣，哪怕看不清面容，可仅仅一个身形轮廓就能让人感到他风姿出众，令人难以忘怀。
是柳遥川。
谢吟焉心跳的很快，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柳遥川的身影，谁的梦境这么生猛，上来就审判他？
梦妖制造恐惧的办法是提取人最恐惧绝望的记忆进行造梦，所以说眼前的场景是有人记忆里恐惧或者绝望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柳遥川可能和她一起，被梦妖入梦，而他的“梦”，可能要透露出巨大的秘密。
因为据她所知，这一世的柳遥川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她心脏“砰砰”直跳，令她不由得伸手摁住。
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正前方那个一脸严肃，说要审判柳遥川的人，是岁寒长老。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柳遥川犯什么错误，还有他师父和掌门在，怎么着也轮不到岁寒审判他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上清剑宗叛徒柳遥川，杀死自己的传道尊师；
无故残害同门及其他宗门弟子百余人；
与魔修联手蛊惑上清弟子破坏护宗大法，导致宗门上下上千人惨死；
后逃窜至金沙城，杀害金沙城城主及其手下上百人。
累累恶行，罪不容诛！
柳遥川你可认罪？”
“呵。”
一袭红衣的柳遥川轻轻笑了一声，随后声音越笑越大，甚至有些癫狂。
“真是一群蠢货，难怪会被魔修逼迫到这种地步，原来那么大个脑袋里装的都是粪便，屎壳郎看见了你们的脑子都得乐的乐不思蜀。”
笑够了，他张嘴就是对在场所有人的无差别攻击。
谢吟焉现在可以确定了，嘴这么臭绝对是柳遥川，别人假扮都假扮不出来这种气质。
“你！”
岁寒长老气到语气都发抖：“你犯下了这么多罪行，害得上清剑宗覆灭，害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上清剑宗待你不薄，你 明明是正道无数修士的榜样，为什么要突然背叛我们？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人？为什么和魔修合作！”
一连串的“为什么”语气激烈，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谢吟焉能听得出来，岁寒长老此时既失望又气愤，又带有一丝伤感与疲惫。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说过很多遍，我杀的从来都是该杀之人，没杀的说一万遍你们也不信，要不然为什么骂你们是一群傻逼呢？”
柳遥川似乎也十分的疲累，语气与神态都带有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人群之中，有人站出来指责他：“你说我们冤枉你，可是你干的每一件事，人证物证俱在！难道所有人都在冤枉你吗？用自己的命来冤枉你吗！”
“就是！”又有人站出来：“你说我们冤枉你，那你拿出证据来！证明这些人不是你杀的，证明你没有和魔修合作！证明谢家最后幸存的五小姐不是你杀的！”
“谢家最后幸存的五小姐”该不会指的她吧？
谢吟焉全神贯注的抬头倾听，连一个字也不愿意漏听掉。
“我杀的？”
柳遥川突然开始挣扎，束缚住他的锁链开始颤抖，人群之中有不少人吓得连忙后退，似乎很害怕他挣脱开。
谢吟焉没动，隔着人群，她死死盯着柳遥川，突然发现他身上穿的应该不是红衣，而是整身衣服全部被鲜血浸透，变成了红色。
她突然感到一阵难过，眼眶发涩，泪水在眼眶里堆积。
在所有人都害怕往后退的时候，只有她没动，甚至不由自主的上前走了几步。
她可以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
但是她内心比谁都清楚，这应该是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在那个似乎所有人都不得善终的结局，柳遥川最后的结局。
“到底是谁害死了她，你们比我清楚！
谢尊者飞升，谢家姐弟死守华霜城，最后全部牺牲，谢家只剩下一个谢吟焉了，只要她死了，华霜城剩下来的资源可不就是无主之物了吗？
这不是你们心心念念所求的吗？
是你们暗中推波助澜，放任甚至推着她去死！你们还有脸提她！你们当真一点廉耻不顾！也不害怕因果报应！”
他嘶吼着，突然爆发出一阵力量，神情疯癫宛如罗刹，令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几个人见状不好，立刻加固束缚住他的锁链。
“岁寒长老你还在等什么？直接杀了他吧！这等没有廉耻的人倘若活着，将会是更大的隐患！”
“没错！我们帮忙束缚住他，你赶紧动手！待会要是他挣脱了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岁寒长老，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心软了？还是说你也要被判我们？”
岁寒颤抖着，扬起长剑。
无数道剑影在她身后显现，随后齐齐飞向柳遥川。
这一招是谢吟焉在进入梦境前，曾出手对付那个混入合欢宗的魔修的，而在梦境里，岁寒对着柳遥川使出了同一招。
有点讽刺。
她有些惊讶与自己到这个地步还能这样冷静。
灵魂似乎从刚刚开始就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似火，已经燃烧殆尽，一半似冰，坚硬如铁。
她站在人群中，巨大的威压令她这具修为低下的身体，连迈开腿再前进一步都做不到，可她也不愿后退。
就这样，宛如石雕一般，看着无数把剑形成牢笼，然后刺入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