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入职了。
就和其他被逼签下劳动合同的交火地机械师一样,
被安排在三元汇口的筒子楼里面。
他现在才知道,这些刚刚完工的筒子楼,原来是格兰富公司特别建的员工宿舍。
还行吧。
单人单间。
包吃包住。
算是格兰富公司仅剩的良心。
东北集市的东西已经被收拾收拾打包过来了。
林恩现在躺在宿舍里面,
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被迫入职,算是个坏消息,但也算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自然是,他可能要打白工,并且人身自由受到一定限制。
虽说公司没有将他软禁,他还是可以随意出入三元汇口的,
但他根本没空出去,
要工作呢。
不上班还要扣钱,关键他底薪是零,工资扣成负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和软禁也没什么区别。
但转念一想这也没有什么,
反正在集市里面的时候他也根本不出去。
外面那么危险,出去干嘛?
对林恩来说,他已经不太排斥打白工了,他现在连最基本的生命安全都不能得到保障,工资的事都可以往后稍稍。
“可是......倘若我真的进入了安宁城,这份合同要跟着我一辈子。”
林恩不禁无奈。
他倒是想往上爬,结果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一纸合同突然砸在了他的头上。
格兰富公司当然是懂的。
这些交火地的机械师,第一是有用,第二是极有潜力。
比起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佣兵,穷打猎的,当然是这群人的收入更加稳定,价值更高,更有可能在有生之年攒到足以进入安宁城里的资金。
所以在这群人年轻的时候,哄骗他们签下一种不平等的条约,将他们的未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无疑是一种顶级的享受。
想想吧。
进不了城,法律条文当然是摆设,法院规定,城外的纠纷概不受理,因为通常赚不回开庭的费用来。
但人攒钱是为了进城,不进城就无法获得更好的资源,而正在他们进了城,事业腾飞之际,公司就可以用一纸条文带给他们超越死亡的恐惧,将他本人能够产生的一切价值剥夺,变成自己的嫁衣。
类似于夺舍。
“算了,到时候再说。”
林恩放弃了思考。
这宿舍是指纹锁的,还需要插电卡,到时候要定时往里充钱。
真要说新家,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林恩住在一楼,走廊的尽头还有饮水机,三元汇口还有一个炖大锅饭的食堂,反而生活还方便。
翌日早上,
林恩早起去饮水机处打水,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他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在前几天你让我来参加这个什么研讨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有朝一日你会和我成为邻居?”
姬真龙有些讪讪。
他签署的合同类型和林恩不一样,也拥有一千块钱安宁点的底薪,谁知两人安排在一个宿舍楼,还正好是对门......
虽说两人在刚刚的事件中,一方是受害者,一方是得益人。但现在两人位于同一阶层了,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工友之间关系闹僵了也不好。
姬真龙连忙解释道:
“都是误会!”
说着便哀叹一声,开始缓缓解释了起来。
林恩心中冷笑。
他倒是想听听这人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两人进屋,林恩听着对方的讲述,神情却逐渐变得愕然。
蜥蜴帮的帮主死了?
“是真的,千真万确啊,他死的老惨了!”姬真龙点头,他这话倒的确是实话,现在钉头坞的蜥蜴帮高层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可以说元气大伤。
人元气大伤,是可以逐渐调养回来的。
帮派和人不一样,
帮派元气大伤了,那可是一定要完蛋的。
不说内部的分裂问题,外界虎视眈眈的其他帮派就势必要瓜分一波,彻底将没落的帮派覆灭掉。从古至今那么多年,这种被同行剿灭的帮派,其内的高层一般都不得好死,会在事后被一一清算。
对他们而言,当然是先保住命再说。
林恩不禁记起,在自己前世的古代,也有一些领袖或武将,仅仅因为敌人空口许诺的“保你不死”之类的承诺而放下武器。当然其中有的被诏安,得享天年,但事后依然被杀的也不在少数。
姬真龙不是曹爽,格兰富公司也不是司马懿,
他起码暂时活了。
听完对方的陈述,林恩缓缓点头。
可以理解。
但这不代表他要原谅对方。
只是形势所迫,现在两人正好在对门,平日里见面的时候还是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至于背地里要做什么,就要另说了。
只是,林恩还有一事不解,便开口问道:“我其实一直想问,为什么蜥蜴帮的其他人都在钉头坞里面居住,当时就你一个高层在东北集市,是你自己不想去吗?”
姬真龙不言,只是咧着嘴道:
“现在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
......
蜥蜴帮的确没了,但是在一瞬间,他又有了。
现在的帮主叫姬真龙。
在获得格兰富公司的支持之后,姬真龙就将东北集市的旧部统合了起来,对外宣称老大死了,有事烧纸,兄弟们死的好惨,要给他们报仇云云。
对内则不然,他拉拢一派早就组织好的秘密部队,专门搜寻那些在钉头坞中失踪的高层的消息。
如果失踪的又出现了,
就让他再一次失踪。
这段时间,格兰富公司已经逐步接管了东北集市。
这便是蜥蜴帮开出的价码——它本来也没得选择。
汉斯正沉湎于老大死了的悲伤之中,他一想到蜥蜴帮的老大死了,就感觉到一股哀痛之情从心底涌出。
蜥蜴帮讲的是什么?
义气!
什么叫义气?
从这帮里的人中就能看得出来,像帮主和姬真龙这样的朋友,估计是再也不会有了。
总之,
从入帮开始,汉斯就接受义气的熏陶。
虽然两人素未谋面,但氛围已经烘托到了。
先哭为敬。
朵洛也哭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只是看到屋子东头的汉斯哭了,于是也就哭了。
几人哭完,一则消息却在东北集市之中飞速地传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