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门外,叶宁抽了一支烟功夫,等来了吴可欣姐弟,二人纵然都略作收拾,可脸色并不好。
“你叫吴斌是吧,我是你姐的同事,告诉我,我多嘴问一句,除了那四十万之外,你在外头还有没有别的欠款?”叶宁先没有理吴可欣,而是拍了拍吴斌的肩头,问道。
吴斌看看他,又看看自家老姐,犹豫了一下,随即摇头,不敢与叶宁的目光对触。
“可欣,让你弟弟先回去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面对叶宁的征询的目光,吴可欣点点头,随意吩咐了吴斌几句。
酒吧一条街的西头有一家挺有小资情调的酒吧,室外二十度左右的气温刚好,于是,叶宁与吴可欣便在露台找个位坐下,顺便点了几瓶啤酒。
“呵,今天发了工资奖金就来酒吧坐坐,没想到还就正巧遇上了,来...”叶宁给自个儿与吴可欣各满上一杯,举杯示意。
“今晚谢谢你。”吴可欣脸色十分憔悴,双眸黯淡,全无了往昔的神采,默默将一杯啤酒喝干,又自斟满了一杯。
“可欣,我之前在包房外也听到了一些,能给我具体说说吗?”叶宁直来直去地道。
吴可欣沉默了挺长的时间,又连续喝下两杯啤酒,这才“嗯”了声:“你应该还记得上一回我带你去鑫迪娱乐讨要账款,我和你说过,我最近急需用一笔钱,就是为了帮我弟弟还债,我弟弟三年前中专毕业,先后换了三份工作,每一份都做不满半年,一年多前他就没再找过工作,成天和社会上的一些人混在了一起,一开始,他赌得还不大,没钱了就问家里要,后来赌大了,索性就瞒着家里,问外头借钱,第一次人家债主上门,三十万,是我父母用积蓄替他还的,他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越赌越大,四个月前,债主第二次上门,六十万,等于是把父母和我的积蓄全耗光了...”
说到此,她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当时他再三向我和父母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可没想到,三个多星期前,就是今天你见到的那个豹哥,带了三个人冲到家里,拿出了一张九十万的欠条...呜呜”心中的委屈终于是蓬勃而出,她掩面趴在桌上,只剩下了哭泣声。
叶宁没有出声安慰,自顾点起了一根烟,在袅袅烟丝之后,是一张深沉的脸,双眉微耸,看不出脑海中在想些什么。
许久,待吴可欣情绪平缓下来,叶宁递上一张纸巾:“可欣,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伤心难过不顶事,人家手上有白纸黑字的欠条,这四十万你有方向了吗?”
吴可欣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琼鼻抽吸了几声,垂眉摇头:“今晚的九十万,是我刷了三张信用卡,加上四个月的工资,以及这个月的奖金,还问别人借了三万,才好不容易凑齐的,现在又突然冒出来四十万,我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叶宁问道:“那就算豹哥答应了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又从哪儿找来四十万填上这个窟窿呢?”
吴可欣又灌下一杯啤酒下肚,粉嫩的俏脸上浮现微醺之色,凄婉一笑:“在公司里,和我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同事,也只有方澜有可能帮得上我,我想试试问她借。”
叶宁闻言,双眸微眯了一下:“有个情况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次异地采购返程中方队长出了点意外,你这个时候向她开口借钱,怕是有点不合适。”
“方澜怎么啦?”吴可欣惊道。
叶宁脸上多了几分凝重:“押运车被半道拦了,她与对方交手,受了不轻的内伤,可能会要很大一笔治疗费用,这个事公司里没几个人知道,你千万别告别其他人。”
“怎么会这样。”吴可欣美眸中闪过一丝揪心与沉痛,手掌托着额头,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
“还是先说你的事吧,我看豹哥也不像是什么善类,明晚你要是拿不出四十万,恐怕他不会放你过关。”叶宁吐出一口烟丝,及时把话题带回来:“其实就我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你弟弟基本已经没救了,赌博成瘾和吸毒的伪君子是一样的,一人赌博,最终会牵连全家跳楼。”
“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可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妈三十七岁才怀的他,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走上绝路,”吴可欣神情木讷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以我看,只有动你家的住房了,我估计,豹哥打的也是这个心思。”叶宁轻叹道。
“不行,我家就一套老公房,我爸本来就有病,才提前三年病退,我妈退休六年多了,把房子卖了,我们全家难道住马路上。”
吴可欣抿着唇看看他,迟疑了好片刻,突然一咬牙,恳切道:“叶宁,你能不能借我四十万,我一年时间还你,帮帮我。”
吴可欣求助自己,叶宁并不意外,可他不认为四十万真能解决问题,而且,他还不确定前者是否值得自己去帮。
“可欣,也许是当局者迷,你难道看不出那个豹哥的真正意图?你弟弟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本身根本没有经济偿还能力,但为什么能一次次地借到钱,而且金额越来越高。”
叶宁洞若观火地道:“以我的估计,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盯上了你们家的那套住房,要么就是盯上了你,那些家伙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不达目的,他们是绝不会收手的。”
吴可欣轰然一震,她不是没脑子,当然也有猜测豹哥等人究竟是打什么主意,但总归会保有一丝幻想,鸵鸟心态是人的一种本能,可眼下,叶宁却是生生将她埋在沙子里的脑袋挖了出来...
面对现实,有时候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
“那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惨白的脸颊浮现一抹痛苦与挣扎,片刻后,吴可欣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叶宁的手,眼中满是乞肯与央浼。
当初,就是这个男人创造了“奇迹”,将她从无助压抑黑暗中拉了出来,而眼下,已经没了方寸的她,又一次将这个男人视作了自己的最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