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道士的奉承,心中暗想,自己还真就说对了,这位道士一定是为了打赌之事才有求于我的,要是留下道士一个人在这里和那个浑横拼命还真就不好办,于是,他毫不在意地说道;“算啦,别奉承我了,干脆说吧,让我怎样帮助你和那个无赖拼命!”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先是见道士撇了撇嘴,接着嘴角一咧,用十分瞧不起他的口气说道;“就你,还能帮助我和那个浑横拼命,你省省吧,我让你滚回来,是因为你十分恳切地,百分虔诚地要拜我为师,我被缠不过,就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你,不过吗,拜师的礼金却是少不得的。”
听到道士重提拜师的事情,还特意加上礼金不能少的话,而不提和浑横打赌的事情,他心里也就明白了个大概,所以,就按着道士的意思,故意反问道;“你在集市上面不是说我的礼金可以不收吗?”
“谁,谁,天理何在,天规何在,集市上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我说的是免去一半,你有没有听错,或者是你的记性天生有问题,我再说一遍,剩下的一半礼金是万万不能免的。”
他听到这里,心中一喜,却又决定还是再逗他一逗,所以,就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礼金交一半,那我只好用半心半意拜你为半个师傅,你可同意否!”
他说完这句玩笑话,还以为那个小道士又会高声嚷嚷天理何在,天规何在的话,不曾想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看道士眨巴着眼睛立刻眉开眼笑道;“好,太好了,就这么办。”
然后道士又特意瞧瞧他,撇撇嘴说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会掉文袋了,还跟我玩起了之乎者也那一套。”
听到道士前后不搭边的话,他刚要说成交,不料道士却抢过话来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道士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可怜兮兮的,看到这种情景,他就没有打断道士的话,而是等着他说下去。
新坟头,旧模样,老树昏鸦,斜阳夕照,一阵黄风,吹飞几个纸钱,衰草遍地,蝗虫不时掠过,飞鸟匆匆,不肯下落觅食。
恰在这时,他看到有两只白蝴蝶从这个坟头里面飞了出来,起初,他没有在意,还以为这对白蝴蝶是藏在坟头上面草丛中的,可是,等到他仔细再看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座新起的坟头,野草还没来得及生长呢,坟头上面裸露出来的新鲜黄土上面,不要说野草,就连草刺都没有一根,难道说,这对白蝴蝶事先就藏在坟头的土里面了,真是搞不懂。
就在他感觉奇怪之时,却见这对白蝴蝶并不怕他们,而是围着坐在坟头上的道士,上下翻飞,翩翩起舞,有的时候,两只蝴蝶还叠在一处,他看得呆了。
道士见他发呆,这才注意到围着他上下翻飞的那对白蝴蝶,当道士看到那对蝴蝶围着他飞来飞去就是不肯离开之后,立刻从坟头上滚了下来,然后对着蝴蝶比比划划,好一阵子,弄得他云里雾中,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
就在这时候,却听道士小声嘟哝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老人家不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家,想你们生前恩爱,矢志不渝,死后又同穴,不肯一个人断然超生,实在是情之所至,情之所至,我老道就帮你们一把,让你们共同往生,来世还做一对神仙眷侣。”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这两只蝴蝶是特意来找这位道士的,还是人家原本就生活在这座坟头里面,他正自胡乱猜测着,却见已经说完话的道士,突然间身体暴涨,眨眼间就要撑破了刚才还十分肥大的那件浅灰色长衫,紧接着他又看到道士张开嘴,把原本很小的一张小嘴,张得足有大碗口一般大,猛然间吸了一口气。
再看那对还在翩翩起舞的白蝴蝶,瞬间被道士吸入了口中,然后道士开始不停地咀嚼起来,直到嘴角处出现了白沫子,才对着坟头噗地一口,喷了过去,随着那声噗,先是闪起一道白光,他眼看着那道白光射进了坟头里面,紧接着,坟头冒起一股白烟,就听咣地一声巨响,瞬间那座坟头被夷为平地。
顷刻间,烟尘翻滚,尘土飞扬,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荒草,灌木丛,变成了土黄色,早已被黄鼠狼盗开的新栖旧垄,大大小小,破败不堪,散落各处的坟头随着那声巨响,上面的枯草全部化为了灰烬,无一例外地被蒙上了一层浓厚的尘土。
直到他缓醒过来,再次睁眼寻找道士的时候,却见先前还穿着司马兴业那件浅灰色长衫的道士,身上的长衫已经变成了一条条的,就好像随风飘动的枯草似的,在道士那十分矮小的身上,来回飘动,而道士的脸面也变成了土黄色,就好像被涂上了一层黄土沫子一般。
看到这种情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无动于衷了,于是,他走到道士面前,轻声问道;“你为何不小心,受伤没有?”
然而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他的好心好意,或者说是热脸却碰到了冷屁股上,这边,还没等他的关切之声落地,那边,就听道士大声嚷嚷道,‘谁让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来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光着身子,来回走动,还有你那张脸,黑得如同抹过锅底灰一样,真是的,不讲究到了如此地步。”
听到道士的数落,他无意中摸了摸脸面,然后又看看手,哇塞,手上是一层黄黑色的尘土,于是,他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上是一丝不挂,不过,他这么认为也不全对,因为就在一瞥之间,他分明看到自己还是穿着那条深灰色的已经旧的不能再旧,而且经过自己的手亲自缝补上的,前后两块补丁的破内裤。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自己十分汗颜,为了个自己找个台阶下,他就搭讪着,呜呜了两声,接着就连连倒退,似乎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道士见到他这种光景,就用有些歉意的口气说道;“都怪我欠嘴,告诉这个天大的秘密,结果呢,你却不领情不道谢,算啦,你小子,可别走,现在天近黄昏,我敢打赌,直到明天早晨也不会有人来,所以,你不用害羞,也不用怕被大姑娘或者小媳妇什么的看见,再说了,你也没有什么光辉形象,我看你这一身打扮还是挺好的,说不定那个瞎眼的黄鼠狼会迷上你,把你领进她的洞窟之中,让你做新郎,也说不定。”
道士旁若无人地说着,还伸手指指点点,道士这一指点倒提醒了他,他立刻问道;“那对白蝴蝶呢?”
道士听到他的问话,先是很惊讶地看了看他,然后把小脑袋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那意思是,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哪里有什么白蝴蝶呢?
他见道士和他装糊涂,心想,我正好也要试探你呢,好吧,我让你装,看咱们谁能装过谁,于是他立刻,马上扭头就走,这回让道士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于是,他立刻小跑着,从后面踢踢踏踏地撵上去,伸手拽住他说道;“你看看,你小子也真是开不起玩笑,我告诉你,告诉你还不成吗!”
听到道士又服软了,他这才停下不走了,道士也接着说道;“其实嘛,挺简单的,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给别人,那对蝴蝶鸳鸯,鸳鸯蝴蝶,感动了这一方的土地老爷,土地老爷上奏天庭,经过天庭御准,让他们一起投生去了,此去投生的地方就和那个司马兴业有关,我想在他还没有到家之际,他的夫人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他也算是双喜临门,至于那只雌蝴蝶吗,一定会投生到帝王之家,待到那个小子高中状元之日,就是她们完婚之时,到时候,你想要去凑热闹,我会领你一同去的,当然了,你一定要先答应我,咱们要把今天晚间这出戏唱完了。”
他闻听后,心中怦然一动,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场豪华而有热闹的婚礼,所以,他喜笑颜开,不住地点头赞许,这时候,道士看到他连连点头,立刻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既然你点头同意了,我也就认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半个徒儿了,不过吗,礼金还是不能少的,我说减免一半就是一半,你身上还有五十个五铢钱,是卖了一只狐狸皮和一对儿麝香得来的,你把那些五铢钱拿给我吧!”
听到道士的话,他真就像听到御旨一般,伸手去里怀想掏出揣在怀中的那五十枚五铢钱,可是,等到他伸手掏了一会之后,却引来了他自己的高声大笑。却原来,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此时的他,只有半条短裤穿在身上,那身粗葛布衣裤早已经被那阵突如其来的气浪和曝扬的黄土给震得粉碎了,而他伸进里怀的手,正在肚腹前面胡乱地动着,看到这个样子,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