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说巧了,巧在那里,为何要说巧,胡万山不敢去想,不过,他的耽心似乎有些多余,因为姑娘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然后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刚才说的那道沟却是十分宽阔,我即便在腿脚好的时候,也要走个大半天才能走出去,再说,过了岭下那道沟,还有近十里地才能走到我家,我想怕是我们今天走不到了,你看看头上的老爷儿,眼看着就要落山了,所以,我看我们还是下岭,到山岭下那户人家找口水喝,然后再说别的。”
姑娘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急着回家去见阿爸和阿妈,这多少有些出乎胡万山的意料,然而,胡万山只有他的想法,反正自己就是为了护送姑娘回家的,所以,姑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于是乎,胡万山说道;“好吧,下岭的时候你要小心,千万别抻着那个受伤的脚脖子,你要是觉得还很疼的话,还是由我搀扶着你走吧。”
胡万山说完话,姑娘又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然后,试探性地朝岭下迈出了第一步,就见她那只受过伤的脚刚刚沾地,不由得身子一歪,哎呦一声痛呼,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幸亏胡万山,就在姑娘朝地上摔倒的那一瞬间,他先弯下腰去,拦腰抱住了姑娘。
意外避免了,姑娘却牢牢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再也不撒手了,过了一会儿,女人趴在男人的耳边说道;“我那只受伤的脚沾地就疼,胡大哥你要是着急赶路的话,就别嫌弃我,也别避讳什么了,干脆就背着我下岭吧!”
胡万山见姑娘主动提出来让自己背着她下岭,觉得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两个人总不能在山岭上面过夜吧,再说了已经看到了岭下面的人家了,为何不去那户人家找口水喝,再顺边打听打听,看看女人说的对不对呢?
于是,胡万山立刻回答道;“行,我背着你下山,这样走起来还能够快一些,说不定不等太阳下山,我们就能走到山下那户人家了。”
胡万山说完话,立刻蹲下身,让姑娘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他倒背过去双手托着姑娘,等到姑娘感觉胡万山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发现胡万山已经走了好几步。
姑娘趴在胡万山的后背上暗自寻思,真是一条汉子,背着一个大活人,竟然丝毫不费力气,看他迈步下山的样子,轻飘飘的,遇到沟沟坎坎,他只要轻轻一跃即可过去,要说费力气的话,就只有过大片的灌木丛了,好在这面的山岭高大的杂树很多,成片的灌木丛并不是很多。
姑娘很惬意地趴在胡万山的后背上面,胡乱想着今夜究竟要在哪里过夜和怎么过夜的事情,至于回家她倒是不着急了。而胡万山,只是一个心思地想着快些把姑娘背到那户人家里跟前,至于别的吗,那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也快到姑娘的家了。
胡万山急于走路,想的并不多,倒是姑娘,趴在他宽厚温暖的后背上面,觉得十分舒服,十分安逸,还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所以,她想着想着就觉得眼睛发沉,迷迷糊糊之中,她先是感觉自己上了花轿,娶她的人是谁呢,她看不清楚,不过,阿爸的一句话让她心里一沉。
从前的时候,她帮助阿爸打理豆腐店,遇到过相中她的小伙子,也有很多媒人前来保媒,可是,她阿爸和阿妈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姑娘,却也还要指望她养老,所以,就开出了一个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条件,娶自己女儿的小伙子一定要做倒插门女婿,有了孩子,要随他们麻家的姓,正因为如此,她才腾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婚嫁,也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了被强盗掠走的苦难历程,好就好在,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因祸得福了。
坐在轿里的姑娘,迷迷糊糊地想着往事,猛然间又听到一声叫喊,是谁在叫喊,是阿爸还是胡大哥,她似乎没有听清楚,不过,喊声过后,她却看到迎娶自己的是那个猎人大哥,她正暗自高兴,猛然间,却发现抬轿的人,把她推出了轿子,姑娘一声惊呼,张开了双眼,眼前有些发暗,还有一种男人身上特有的汗泥味道,她十分愿意闻这种味道。
不过,还没等她仔细再看的时候,却听到胡万山的声音;“妹子到了,你先下来,我敲门试试,看看是不是有人住在里面。”
姑娘的美梦被打破了,无奈,她只好十分不情愿地从胡万山的后背上下来,不过,就在她那只伤脚落地的一刹那,疼痛感还是让她哼了一声,听到姑娘发出来的声音,胡万山只好重新收回放下来的双手,然后托着姑娘,一点点下蹲,直到姑娘在地上站稳了,他才站起身来,小声对姑娘说道;“妹子,你看到没有,这户人家有些蹊跷,你看房前,是用两人多高,十分粗壮的树桩子建起来的栅栏,好像是防着什么似的。”
姑娘闻听胡万山的话,放下刚才的美梦,也仔细打量起眼前这户人家,哇,真是一道很高很难逾越的木栅栏,就好像是山寨外面大门前设置的路障一般,似乎不像是个庄户人家的院落,不过,等他们二人透过木桩子的缝隙朝院子里面看的时候,却又处处透着是个庄户人家的模样,院子里面打着两排木架子,木架子上面晾晒着刚刚从山中采来的野菜和山蘑菇,房檐下面还挂着几穗包谷。
应该是个典型的庄户人家,于是,胡万山看看姑娘,姑娘看看胡万山,此时,他们头顶上的太阳早就落山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能再犹豫了,姑娘给了胡万山一个大胆的鼓励目光,于是,胡万山举手,轻轻敲了几下木桩子下面特意留下的一扇厚木板小门。
当当当,胡万山虽然没有用力,却在寂静的旷野里发出了很响的动静,倒把他身边的姑娘吓了一跳,于是,姑娘又紧紧抓住了胡万山的衣服,而且还和胡万山挨在了一起,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感觉到安全。
不过,敲门发出的声音虽然很响,里面却没有回音,胡万山只好举手接着敲下去,这次比上次多用了一些力气,厚木板门发出来的声音和上一次不同,是那种沉闷的能够传出去很远很远的声音,门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这时候胡万山多了个心眼,他悄声对姑娘说;“妹子,你对着里面喊上一喊!”
姑娘立刻心领神会,于是,她扯开嗓子大声喊道;“里面有人吗,我是沟那边麻婆岭的,赶巧路过这里。”
喊声过后,里面还是没有动静,等到姑娘陆陆续续喊过了三遍之后,透过木桩子的缝隙终于传来了一丝光亮,显然里面点起了油灯,果然,那丝光亮闪过之后,又过了片刻,从院子里面传来了一声苍老的问话之声;“谁呀?”
胡万山本以为里面的人问完了谁之后,会接着说天色已晚,多有不便的搪塞之词,赶走他们。不料,他想像的话并没有出现,而是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一步两步,很快就到了大门前,脚步声不再,却听到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过往的客人莫怪,你把脸面顺着缝隙贴上来,让我瞧仔细了,方才能够给你开门。”
听到里面人的要求,姑娘看看胡万山,胡万山点点头,姑娘立刻把脸贴在了木桩子的缝隙前,过了一会儿,里面又传来了那个苍老的说话之声;“果然是个姑娘,老婆子,不用害怕了。”
说话间,院子里光亮大盛,却原来是院子里的人点亮了火把,还没有到天色黑实诚的时候,为何这么早就点燃了火把呢,胡万山在心中思量着,却不料,又过了片刻,两个人同时听到里面拽开门闩的声音,接着吱嘎嘎,仅能够容纳一人进出的厚厚的木板门开了一道缝。
紧接着,火把移到了门前,等到女人上前,被火把照亮之后,院子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又问道;“姑娘,站在你身后的男人是谁呀?”
姑娘想都没想,立刻回答道;“他是我男人,我们是麻婆岭麻家的,今日走亲戚,回来晚了,不敢接着再走那道沟了,所以,就前来打扰,想要借宿一夜,待到明日天亮时分在回家。”
“是麻婆豆腐店家的那个姑娘吗,快点让我瞧瞧。”
从苍老声音的后面又传来了一个老婆婆的声音,站在姑娘后面的胡万山,此时的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他事先并没有和姑娘商量要假扮夫妻,她为何张口就说是我男人呢,我是男人不假,却不是你的男人呀,不过,此时说什么都晚了,算啦,先进去再说吧,真没有想到,如此柔弱的一个姑娘竟然有这样的馊主意。
胡万山站在姑娘身后,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后出来的那个老婆婆传来一声惊呼;“呀,果然是麻婆西施,真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你呀,让你阿妈和阿爸找得好苦,也想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