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兵团驻地外,劳尔顺利与尤拉汇合,两人互相打招呼后,便不约而同对着彼此身旁跟着的人投去复杂视线。
站在尤拉身边的人是菲,而劳尔身边则是一名女仆,当然是头上长有长长耳朵的那位。
眼神中的复杂程度,明显是尤拉那边更强。不只是尤拉,菲也是如此,两人眼神狐疑地观察着在劳尔背后一声不吭保持待命状态的女仆。
劳尔能理解她们俩的态度,因为他自己也是很无奈。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女仆坚持要和劳尔同行服侍,说是用这种方法来替主人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劳尔虽然完全搞不懂是要为什么事道歉,但他当然是要拒绝,不过对方的态度很强硬,不管怎么婉拒就是不肯离开,劳尔无奈之下只能随她便。
不过,这种理由就算说给尤拉她们听,肯定也不会相信吧。
虽然帝国早就禁止了奴隶买卖,但下人与仆从的雇佣交易仍然是合乎帝国法律的,只要肯付足够的钱,买来一个女仆服侍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劳尔觉得尤拉与菲肯定是在往这方面想,但那种事硬要说也并非什么不合乎礼仪的事,旁人无权指责,不然也不会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呃,总之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娜,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别在这里说了,皇宫似乎还没有开门的样子,时间应该很充足,我们找个地方去谈吧,呃,对,就谈新委托的事,尤拉应该了解到相关细节了吧,那里应该有适合谈话的旅店之类的,菲阁下也一起来吧。”
停止胡思乱想,劳尔表情严肃地指向前方的某条街道。虽说他完全不知道那是条什么街。
尤拉与菲互相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共识,随后才转向劳尔,点了点头。
三人——不,加上安娜是四人——走在幽静的街道上,这里似乎是一块高级住宅区,广阔的土地上林立着建筑老旧却坚固、豪华的宅邸。这些古色古香而绝不过时的房屋里的居民,当然大多数都是贵族。
贵族的宅邸是一种社会地位的象征,舍不得浪费钱而不装饰宅邸的人,在贵族阶级当中会沦为笑柄。
日常用品、珠宝、衣物、宅邸、庭院,这些装饰华美的事物,在名为贵族社会的战场上就等于士兵的武器和装备。因为这些事物不只能显示财力,还能如实传达门路的广度与深度。光是住在穷酸的房子里,就会被人瞧不起。所以除非是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的军人性情,贵族们总是争先恐后地修饰自己与自家的门面。换个说法就像是军事上的示威行为,但也只有拥有足够力量的人才能这样做。
举目四望,会注意到一些现象。
因为这附近就是卫兵团的驻地,所以这里在帝都属于治安非常良好的地区,称得上环境清幽。然而,这附近的宁静,除了治安之外似乎还有其他原因。
那就是很多住宅都没有居民的气息。
实际上,这些宅邸里的确没人住,它们都是被前任皇帝剥夺身份,无法继续保留宅邸的前贵族脱手的空屋。
走在毫无人气的街道上,劳尔内心忐忑不安,心想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会有店家的样子。正想提议要不要去别处,走在旁边的菲停下了脚步。
“就这里吧。”
“咦?”
顺着菲的视线望去,劳尔发现在那些林立的空荡荡房子当中,还有一栋豪宅似乎有人居住的样子,这样判断的理由是大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似乎还点着灯。但外墙缺乏修整,庭院的树似乎也疏于修剪。
劳尔在即将荒废的庭院里,看到了一个立式招牌。
那是一家酒馆兼旅店,据说是一个落魄贵族为了赚取生活费,而将原先使用的宅邸改造过后,成立了这家店。外观虽然有些疏于打理,内部装潢却意外地坚固而清洁,墙上不会有缝隙让风灌进来,地板也擦得亮晶晶的。虽然费用可能的确不便宜,但还不至于付不起,对于劳尔的人来说,这里应该算是最适合的店。
跟帝都的头等旅店相比之下,这种用旧房子改造而成的店的确样样都不如人。但那种场所适合成结对行动的冒险者,却不怎么适合劳尔这类散人。
首先,找上劳尔的委托经常是些不讨喜的工作。为此,人群尽出相当显眼的场所,会让委托人裹足不前。但如果因此去治安差的地方讨论,有可能惹麻烦上身。
再来就是劳尔接取委托等于是在抢冒险者的饭碗,在冒险者聚集的场所公开谈论委托事宜,显然也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还有一个好处是建议进去这里的菲,就是这里距离卫兵团很近,不至于走太远的路。最后是最为重要的理由,就是这里的饭菜好吃。
几人商量之下觉得还不错,便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屋内。
刚踏入门内,便听到“欢迎光临”的声音从里屋传出。迎接劳尔等人的是个有点瘦弱,还足以称为少女的一名女性。
看起来应该在十五岁以上,不满二十岁吧,柔和的金色秀发在背后扎成马尾,五官非常端正,是十分标准的气质美女,只是隐隐呈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疲惫。
她身上穿着粗布围裙,手臂上套着袖套,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一看就知道是她在打理这家店。
不过劳尔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因为从菲介绍的情况来看,这个给人以干练印象的女孩,在不久前还是一名贵族家的千金小姐。
“啊,是菲小姐呀,今天带了朋友来是吗?一直以来照顾我家生意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就照平常的来吧,不过今天是三——”菲看了仍然默默跟在劳尔身后的安娜一眼,改正道:“今天是四人份。”
“好的,尽快为你们准备。请随意挑选位置坐吧。”
少女冲着几人轻轻鞠了个躬,便转身走进里面的厨房。
“她叫爱丽,是个很努力的女孩,跟她一起经营这家店的还有原先这里的管家。”
劳尔点了点头,虽说还想问爱丽的父母去哪了,但联想到许多贵族被砍头的下场,这件事搞不好会是她的伤痕,便忍住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