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一男一女,两人的面容都呈现着贵族该有的风范,身上穿着上等的服饰。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劳尔皱眉,真正让他那样做的原因是,那两人在看向桌边几人的眼神。
那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仿佛高高在上的贵族俯视低贱的平民一般。就是那样的眼神没错。
“欢——”
同样听见过道里动静的爱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欢迎光临”,在看到来人的面孔后,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冷淡的招呼。
“你们回来了。”
看着这有些怪异的一幕,劳尔不由得打量起那打扮高贵的两人来,然后发现其中的女性和爱丽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孔,尤其是那一对碧绿的眼睛,以及那头柔和的金色卷发,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她的父母啊……”
劳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与此同时也在心中感叹,爱丽不是孤独一人真是太好了。
不过,接下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现在店里有客人,你们俩要是不打算帮忙的话,就先去楼上呆着吧,不要影响到客人,还有——”
爱丽在说话的时候,视线看到男子手中的玻璃工艺品。那是款经由工匠精雕细琢的酒杯,散发出高级品特有的典雅气质。
劳尔看到爱丽的脸颊似乎出现了一阵抽搐。
“那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吗?这是知名艺术家阿尔伯特……”
“我不是在问这个,这个应该不是店里用的吧,这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买的啊。”
听到男子用好像在谈论天气的轻松口吻如此回答,爱丽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多少钱?”
“嗯……记得好像是二十枚金币,很便宜吧?”
爱丽顿时垂头丧气,她维持的这家酒馆收入很微薄,结果父母亲还这样奢侈,论谁都会沮丧的。
“为什么要买那种东西?”
“身为贵族,不花钱买这类东西会沦为笑柄的。”
男子骄傲地笑着,让爱丽忍不住用怀有敌意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家已经不是贵族了!”
这句话让男子的表情变得僵硬,他涨红了脸。
“不对!”
男子一拳用力捶在旁边的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或许该说幸运的是,柜子的木板够结实,因此没有出现裂痕。
不过从眼下的状况来看,劳尔觉得就算柜子被捶坏了,那个男子也绝对不会感到后悔,他只会觉得那只不过是坏了就可以重新买的东西罢了。
就在劳尔一行人因为这意外状况而纷纷皱起眉头时,男子还在口沫横飞地骂个不停。
“只要那个该死的白痴嗝屁,我们家马上就能恢复贵族的地位!我们可是支持帝国上百年,历史悠久的贵族,怎么可以说不是就不是!我买这些东西,是为了恢复地位的头子!再说像这样炫耀财力,还可以让大家看到我们家不会向那个白痴屈服!”
真是愚蠢。劳尔听到菲小小地说了句。
男子口中的白痴指的应该是如今的掌权者奥尔特皇子吧,但可以想见凭借爱丽家这点程度,对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真正有实力东山再起的,已经都被砍了头。再说想还以颜色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应该有更好的手段才对。
井底之蛙,只沉浸在自己无聊的幻想里。
“你们俩别吵了。”
女子优哉游哉的语气,让互不相让的父女俩暂时停战。接着她走到爱丽身前,将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
“爱丽,我帮你买了香水哦。”
“多少钱?”
“五枚金币。”
一共二十五枚金币,劳尔在心中计算的同时,瞄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菜单。这一次他们餐点的费用大概是二十枚银币,扣去成本的话爱丽大概能挣到十到十二枚银币。但父母的一次购物,转眼间就花费了百倍于收入的金钱。
劳尔大致能理解爱丽为什么会看起来有些疲累了。
“这样啊,谢谢。”
爱丽收下没装多少液体的小瓶子,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以她的立场,或许很难像父亲那样冷眼对待母亲吧。因为买香水或化妆品,就某个角度来说算是买得很正确。
打扮得漂漂亮亮,参加有格调的宴会,被财力雄厚的贵族看上眼,女人的幸福就是结婚与生儿育女,这种想法从贵族的观点来看相当正确。为了这个目的而替女儿买化妆品做投资,不能说是错误的行为。
但就算如此,以爱丽家里现在的情况,还买香水也太夸张了。五枚金币,都可以省吃俭用好一段时间了。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不应该挥霍浪费,只能花最低限度必要的生活费。”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这是必要的花费!”
爱丽疲累地看着气到脸上满是红斑的男子。这问题已经吵过好几次,最后都不了了之,会走到这一步,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若是能早点使出一些强硬手段,或许就不会弄成这样。
“我不会再拿钱给你了。我已经在外面租好了店铺,到外面生活。”
男子听到爱丽平静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看来他好像还有点脑袋,知道没人赚钱回来会有什么下场。劳尔冷酷地如此想。
“你以为你能过至今的生活,是托谁的福?”
“我已经报恩报够了。”
爱丽斩钉截铁地说。至今交给家里的钱已经有相当高的金额,这些钱都是开店慢慢积攒起来的,本来那笔钱用来装潢一下店面,或是请几个帮手,可以让客人更加容易上门,但一直都没办法实现,都是因为父亲还幻想着过贵族奢侈生活的缘故。
瞥了一眼不敢在说话的男子,爱丽走到劳尔等人面前。
“实在是抱歉,打扰到各位了,这一餐我会给你们算便宜点。”
“不用了。”
菲取出一小袋钱币,放在桌上。
“我们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做,就先离开了,餐点你们应该已经快准备好了吧,这钱就当做费用吧。多的就不用找了。”
“啊,这怎么好意思!”
“就当是我们借你的吧,这笔钱应该可以用来缓一阵子。下次赚到钱后再还我们就好了。”
菲不会说“给你的”,这是当然的。对于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孩,给予尊重才是正确的做法。
起身离去的几人从爱丽父母身旁经过,父亲以不满的目光投射过来,大概是觉得自己被这些地位低下的平民给看扁了吧。
菲则是毫不客气地回以瞪视。承受着她的目光,男子显得有点畏缩地别开视线。这是理所当然的,身为帝国最强战士的菲,不可能输给区区一个愚蠢的落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