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不是出于愤怒,而是恐惧吧。想起那幕光景,使他破裂的心发出了惨叫,彷佛那种无以抗衡的绝望仍然贴近着自己。
“……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好可怕。”
那大概就类似火灾现场的蛮力吧。
瓦鲁想起克劳斯站在自己身边,要与尤莉丝一战的身影。接着他想克劳斯也许会知道答案,于是问他:
“哎,你告诉我,马克为什么要提出单挑?”
克劳斯露出狐疑的表情,瓦鲁心想也许自己问得不够清楚,正要补充说明,但克劳斯比他先开口,说道: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没关系吗?”
“没关系,什么都好,你说说看。”
“……也许是想展现给我们看吧?”
“……展现什么?”
“尤莉丝的强悍,还有……大人可能是想开创未来吧。”
“未来是指?”
“是,也许大人是想让我们带一些今后敌对时的对策与纪录回来。”
那种冲击有如一道雷击,从头顶一路窜到脚尖。
除此之外没别的可能了,克劳斯说的就是正确答案。
那个男人一定是赌上性命,想尽量引出一些情报。身为魔法师的尤莉丝,不可能不带随从就接受近身战。但也许奇迹能再度发生,马克就是将希望赌在那个机会上,那么他想把这个可能性托付给谁呢?
瓦鲁不禁嘲笑自己,连这种事都想不到。
如果是这样,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呢?既然自己已经知道马克的心意了。
瓦鲁陷入沉思,使得寂静造访两人之间,克劳斯似乎有点忍受不住,向他问道:
“话说回来,马克大人不愿复活了吗?”
“马克就是那种男人吧。”
即使使用了复活魔法,也不是一定就会复活,据说对自己人生感到满足的人会拒绝复活。
“国王似乎不肯同意。”
“可想而知,不过,那家伙不会复活的……你好像不能理解啊。”
“是,我不明白马克大人的想法。我总觉得应该复活,继续尽忠。”
“是吗,克劳斯小兄弟这样想很好。我……如果我死了,不要让我复活。我不觉得自己……有走过充满遗憾的人生。”
“我倒是希望有人让我复活,我想为艾尔薇大人尽心尽力,直到殒身灭命,不过也要有那个钱才行。”
王国没有神殿,只有一个人能使用复活魔法,她一定会索取超高但正当的复活魔法使用费。
恶魔骚乱时因为所有冒险者组成一队,所以好像算是特例,但平常进行复活时,必须支付大笔金额。那笔金额贵得吓人,平民或是士兵就算花一辈子也赚不到,克劳斯也是如此。
瓦鲁没说“公主殿下会帮你付吧”,只是回答“这样啊”。
沉默再度降临,这次换瓦鲁先开口。
“我一直很想打倒那家伙……”
克劳斯没答话,瓦鲁也不期待他答话。不对,冷静一想,这种事跟克劳斯说也没用,但他就是很想发泄一下累积在心里的某些东西。
“以前我曾经输给他,所以我很希望下次能赢他。但是,如今已经没机会了……唉,让他给跑啦。”瓦鲁望着夜空。“可恶……”
“……瓦鲁先生。”
我该怎么做?
该怎么回应马克的心意?
“不,也是,我在犹豫什么?只有两条路,要么继承他的遗志,要么不继承,就这样。我要……赢……?啊,原来如此。”
答案根本就只有一个。
瓦鲁脸上露出凶猛的笑意,将剃刀之刃对准天空。
“哼!谁要继承你的遗志啊!”
瓦鲁从五脏六腑深处发出怒吼。
“是你自己选择送死的!竟敢给我选了最轻松的路!你就在阴间好好后悔吧!我,我要用我的方法超越你!克劳斯!喝酒啦!酒!喝个痛快!”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他才不要乖乖继承马克的遗志,这样自己岂不是永远赢不了他?
反正今后自己一定会常常想起马克的事,不过,现在就暂时忘了他吧。
瓦鲁伸手搂住困惑的克劳斯的肩膀,硬是往前走,感觉双手变得轻了一些。
……
人们都在期盼春天的来临,尤其是亲身感受在大地回春的农村更是如此,不过都市地区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都市地区是以不再需要木柴等暖气费,来感受春天的来临。
马提拉迎接了春天到来,然而这一天城里只有寂静。
大道上空无一人,彷佛城里没有半个活人。但是,关起百叶窗——仔细一看会发现开了个小缝——面对大道的房屋当中,有着人们的气息。那是人们屏气凝息偷窥外头的气息。
就在这天,马提拉被转交给尤莉丝,成为了魔王的都市。
第一道城门开启,表示欢迎的钟声响起。
等经过一段够长的时间后,第二道城门开启,钟声再度响起。
第二道城门与第三道城门之间,正是都市居民最多的区域。
居民们虽然害怕,却没有逃出都市,因为他们知道就算逃走,也只能过着毫无希望的生活。
就算是师傅或工匠阶级的人,去了其他都市,大多还是得从徒弟阶级开始做起。
历史悠久的都市当然都有所谓的既得权益,外人来到这里,自然得从最低阶级开始往上爬。换句话说,就算逃到别的都市,大多数人都会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一辈子得在贫民窟过活。
无处可逃,因此大多数居民都留了下来。
不过他们仍然做好了打算,一旦有生命危险就要逃走。这是当然的了,他们听说新的领主……不,新的君王是个可怖的存在。
据说她是屠杀了王国军的魔法师。
据说她是外形有如不死者的冷血存在。
据说她是最爱沐浴儿童鲜血的怪物。
诸如此类,没一项好的传闻。
所以民众都躲在门窗后面偷看,想看尤莉丝一眼。
不久,尤莉丝一行人来到了大道。
看到她的模样,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位散放明月光辉的美女。
她身穿纯白礼服,一头耀眼金发,肌肤有如雪白大理石。以琳琅满目的珠宝妆点己身的模样,甚至引不起嫉妒。不过,那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美貌,都让看到的人知道她不是人类。
而在那宛若女神的绝世美女身后,跟着一群战士。看到他们,居民们都吓得发抖。
从铠甲形状的差异,可以看出战士们分成两队。
第一队如果要取名字,或许可以称为死亡骑士团。
他们手持几乎覆盖四分之三身体的塔盾,右手拿着巨剑。
破烂不堪的披风随风飘扬,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巨大身躯穿着黑色金属制成的全身铠,上面布满类似血管的鲜红纹路。铠甲上到处突出锐利尖刺,简直就是暴力的化身。
头盔冒出恶魔犄角,脸部位置开了洞,露出腐烂的人脸。空荡荡的眼窝当中,对活人的恨意与杀戮的期待化为耀眼红光。
另一队如果要取名,应该称做死亡战士团。
他们携带着握柄很长的单刃剑,腰上挂着手斧、钉头锤、十字弓、鞭子、短矛等多种武器。每种武器都满是伤痕,证明它们是经过长期使用的。
这些人身高约莫两公尺,穿的铠甲可以算是轻装。他们身穿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皮革制成,破烂不堪的皮甲,上臂与脸部等部位缠着写满诅咒的绷带。
绷带底下隐约露出的,跟刚才那些人一样,是绝不可能属于活人的残破脸孔。
很多人都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不可能在这种人底下生活,不是一句生命危险就能了结的。就在这时,传来了用力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