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大冬天的怎么把人推河里去了呢?这冰天雪地再把人冻出点毛病怎么办呢?”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骑着三轮车经过,可能是要上街赶集,看见这一幕,匆匆下车就要过去阻止这惨无人道的一幕。
“快住手!都看着干什么呢,赶紧把人拉上来啊!”
老者刚刚凑到跟前,就被围观的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伸手拦住了。
“嘘,大爷您不知道前因后果,别瞎胡说!”
老者吹胡子瞪眼道,“有什么话不能先把孩子拉上来再说啊,你看看,手都给捆着呢,站都站不住,万一淹着呛着怎么办?”
那中年男人抬手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势环住老者的肩膀,把老者紧紧的锁在自己怀里,指着在距离岸边不到一米处的河边冰上不断挣扎的三个人。
“我给你说啊,看见没有,就冰窟窿里的那三个黄毛小子,前天学校不是放假吗?这三个混小子把人家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推河里去了。”
老者原本挣扎的动作一顿,满脸诧异道,“把人孩子推河里去了?”
前天把人孩子推河里了,今天就轮到他们被推河里了是吗?
不是,这街上的人都什么毛病,怎么一个个的都爱大冬天的把人推河里呢?
中年男人冷哼道,“不止这样,三个小瘪犊子站在岸上看着人孩子在冰窟窿里瑟瑟发抖,他们却站岸上哈哈大笑。”
“人孩子想上岸,这三个小瘪犊子一人手里拿着根竹竿,看见没有,就河旁边人家围墙边堆着的竹竿,一人一根。”
中年男人说着指了指河对面,正好魏旎把人踢进河里之后,也转身去了那个栽满竹子的围墙边。
四处寻摸一圈,蹲在地上扒拉半天,最后从最底下抽出一根大约四米多长成年男人手腕粗细的竹竿。
不,应该说竹筒才对。
魏旎拿在手里拎了拎,又随手挥了挥,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挺好,就它了。
中年男人见此语气一顿,随后又很快的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义愤填膺指着站在逐渐开裂浸出水来冰面上的三个小黄毛。
“人孩子一往岸上走,他们就用竹竿把人戳回去,还把冰面戳碎,硬生生逼着人孩子在冰窟窿里站了半个小时。”
老者的面部表情随着中年男人的叙述逐渐难看起来,旁边本来不明所以的凑上来看热闹的人也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河里。
三个半大的小伙子,联手欺负一个八岁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还逼着人家孩子在冰窟窿里站了半个小时,这大冷天的,岂不是把人孩子冻出事来。
现在的孩子真是无法无天,染个小黄毛,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父母搁外面含辛茹苦的拼命挣钱送他们去上学,想着他们能够出人头地,以后不用像他们一样掏苦力了。
可他们呢,却成天吊儿郎当的,逃课打架,惹是生非,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家人吗!
老者痛心疾首道,“他们这样丧心病狂,那经过的人也没人管吗?”
但凡有个人站出来制止一下,那个可怜的孩子也不至于冰天雪地里在冰窟窿里站半个小时啊。
“有,怎么没有,同行的小伙伴想阻止,被他们连踢带踹的踹走了,还挥舞着拳头威胁人家,谁敢上前,就下去陪他。”
“小孩子胆小,被吓得哭着回家找大人去了,附近的人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想把人捞上来的。”
“可这几个混小子手里不仅拿着竹竿,还从后腰掏出两把折叠刀来,嬉皮笑脸的一顿瞎挥,扬言谁敢上前就攮谁,也就没人敢靠近了。”
“最后还是那孩子的爸爸和叔叔奶奶来了,这群混小子才扔下东西一溜烟跑没影了。”
中年男人的脸色越说越阴沉,语气也逐渐危险起来,恨不得自己上去给那几个小瘪犊子几脚,教教他们重新做人。
“后来呢?”
“后来?哼!”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那孩子被他爸送进镇卫生院,孩子奶奶和叔叔找到了那几个小瘪三的家里。”
“领头的那个小瘪三父母常年在外不回家,由她奶一手带大的,找过去之后,那小瘪三的奶奶更不是个东西。”
“说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很正常,他们家孙子经常在外面跟人打架,也没见谁像他们家似的上纲上线的,领着一大家子人堵在她家门口的。”
“这孩子家里人还没说什么呢,那个老不死的反而往地上一躺,哭天喊地的说人家欺负她一个老太婆了。”
旁边的人插话道,“那另外两个孩子的父母呢?”
“不然怎么说物以类聚呢,另外两家直接大门紧闭,怎么敲都不开。”
“说孩子已经半个月没进家了,他们也管不了,让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办吧,孩子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管,直接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找到那三个小瘪犊子的学校,学校那边说,放假了不归学校管,让找家长,就这么互相推卸责任。”
“那孩子被送去医院后就高烧不退,还差点儿肺部感染。”
“这么严重啊?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啊?”
“哼,那怎么可能呢,既然他们说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让大人插手,只好打电话把小孩儿的姐姐叫回来了。”
“大人都解决不了,孩子他姐姐回来就能解决了吗?”
“能不能解决,这回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中年男人冲着河对岸示了示意,语气里是压制不住的雀跃和期待。
“河对岸那小姑娘就是小孩儿的姐姐啊?”
“没错,小孩儿姐姐听说了这事,连夜赶回来了。”
“当初他们三个欺负人家一个八岁孩子,现在人家姐姐一个十岁的孩子找他们算账,这总算于情于理吧?”
风水轮流转,转到他们了。
“河对岸那姑娘多大啊?看着年龄不大呀。”
“刚过十岁生日。”
“刚满十岁,那、这姑娘力气不小啊?”
直接一手拎一个,还捎带一个的画面他们可碰巧看见了。
他们这些成年壮汉都不一定能拖得动三个半大小子呢,不可谓不震撼呐。
“军啊!”
“俺家冠军呢?”
“老婆子我还没死呢,今儿我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我老婆子的面儿欺负我家冠军!”
“我家军儿呢?”
“军儿,奶奶来了,你别怕啊!”
人未至,声先到。
魏旎搁老远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哀嚎声,跟哭丧似的,一路从北面哭着就过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里要办事呢。
这么嘹亮而又抑扬顿挫的嚎叫声,不去哭丧都是屈才了。
“来让让,都让让,范家那不讲理的老虔婆来了。”
“都靠边让让,别到时候挡了她路,她再迁怒咱们耽误她去救自己的宝贝大孙贼了。”
“这就是河里那把人孩子推下河的小子的奶奶啊?”
“可不就是她嘛,前天那孩子的家里人去找她说理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出子。”
“压根不等人把话说完,二话不说,她往地上一躺就开始撒泼打滚,哭着嚎着说人家一大家子上门欺负她一个孤寡老太婆了。”
“真是开了眼了,我这辈子活这么大了,都没见过这么为老不尊胡搅蛮缠的老太太。”
“啧啧,看面相,面黄肌瘦,脸无二两肉的,为人尖酸刻薄很正常。”
靠近马路那边的河岸沿上站着的那群人,听见这惊天动地的动静纷纷提前让出一条道来,一边议论纷纷,一边翘首以盼的等着来人的靠近。
也不是为了让路,主要是为了看看传说中那个躺地上撒泼,蛮不讲理的老太婆长什么样子。
什么样的家庭能教育出这样无法无天的混账小子来,几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联手欺负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孩子。
无论是街上还是乡下,孩子之间打架起冲突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一个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正值青春期,精力旺盛的无处发泄,打个架什么都很正常,谁没有个青春年少,岁月轻狂的时候呢。
可是,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都是发生在同龄人之间的,很少有这种以大欺小太过恶劣的事情发生。
更别说,三个十几岁半大小子把人家八岁孩子大冬天的推河里,逼着人家在冰窟窿冻半个小时了。
这么算得上阴损的做法,一般没什么深仇大恨,但凡有点儿良知的,还真做不出来。
他们街上的这些人,祖祖辈辈相处了这么多年了,街坊邻居之间,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除非老一辈之间的宿怨积怨太深,老死不相往来的,否则,基本上都没什么隔夜仇的。
家里有个什么事,也都是一家有难八方援助的。
孩子之间起个小摩擦小冲突,就算闹到家里,大人之间见了面,坐下说说话,喝点儿茶,在中间调和一下,基本上也就握手言和了。
闹到现如今这般众所周知的轰动地步,还真是近十几年来头一次。
十几年前,魏德胜年轻的时候,倒是干过不少轰动全镇,或者惊动周边二十几村子的‘大事’。
但是,人魏德胜虽然外号“疯狗胜哥”,但人魏德胜讲义气讲道义也是出了名的,为朋友两肋插刀,那都是常事。
魏德胜除了讲道义之外,这个人也是出了名有原则。
无论多大的深仇大恨,秉行所谓的道上规矩,罪不及家人,祸不及妻儿。
不动妇孺儿童,老弱病残,这是他魏德胜的底线。
后来也成了他们鸣鹿镇这十几年来的不成文的规矩。
但凡想在街上混的,无论年龄大小,都得按照这个规矩来。
否则就会有自己长辈出面,好好重新‘教导’自己孩子的是非观念。
什么明白了,再出去闯荡,不明白,那就学到明白为止。
免得坏了规矩,到时候,混不下去的不止是他自己,整个大家子都有可能在镇上寸步难行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会有那么多兄弟愿意跟随他的原因。
像河里那几个混小子干的事,不只是欺负弱小这么简单了,这简直是扰乱了他们鸣鹿镇一直以来的和平。
特别是围观的群众里,有些人早一步得到风声,在知道被推下河的还是“疯狗胜哥”魏德胜的儿子的时候,他们的好奇心就达到了最高峰值。
他们本是过来观望观望,“疯狗胜哥”伤了手之后,到底能不能重振雄风呢。
结果没想到,等了两天,等来了一个小姑娘。
“疯狗胜哥”魏德胜的大女儿——魏旎。
一开始他们早上听见动静的时候,他们还在暗自嘲讽,“疯狗胜哥”声名赫赫,恶名在外。
正值壮年呢,结果被自己的亲身女儿折断了利爪。
这下子,“疯狗”就只能成为“丧家之犬”了。
但没想到的是,虎父无犬女,这姑娘别看才年仅十岁,下起手来甚至比她爹还要狠辣呢。
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想了什么办法,刚从医院出来不久,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三个伤害了他弟的罪魁祸首全部‘缉拿归案’。
不仅把人带了过来,还是五花大绑的,骑着小三轮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成功带了过来。
三个半大小子,一米六七的个头,长得五大三粗的,就这么被一个比自己还矮还小的小姑娘轻松拿捏了。
更让人觉得恐怖如斯的是,这小姑娘看着弱不禁风的,居然臂力惊人,可以单手拎人,一手一个,后面还捎带一个。
三个半大小子,加一起少说也得三百多斤,小四百斤了。
她不仅可以把人轻松拎起来,甚至大气不喘一下的,面不改色的把人从车上薅了下来。
办起事来,比她爹魏德胜还果断,上来二话不说,一脚就把人踹了下去。
别说被踹下水的那三个混小子了,就连他们这些围观群众都是意料之外。
想着她就算把人抓过来,怎么的也得问问事情经过吧,等搞清楚事情的是非曲直了,跟家里大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应该如何处置这三个小混球的。
可这姑娘不。
我管你是非对错呢,我先把你踹下去再说,有什么话,有什么事情,你站水里,我站岸上,我们再慢慢说。
就像当初她弟弟被他们推下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