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赵午圣说:“论单打独够,新香市里除了刘杰和翟光,恐怕无人是我的对手,但三大帮那些高手联合起来,我也是必败无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叫?”顺子觉得很好奇。好奇极了。
“因为我从来就没打算活着。”赵午圣冷冷地说道。
他将已经燃烧殆尽的烟头扔在一边,呼出一口气:“这里,是我的家乡。”
顺子当然知道这一点,而且从赵午圣所讲的故事里,还知道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回来过这里,既然如此,他是怎么知道赵午圣的坟就在这里的?
不等顺子问,赵午圣接下来的话已经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这一片都是我们家的祖坟,祖祖辈辈都埋在这里,包括我爸妈。”
“原来是这样啊。”顺子叹息着,却心里打了个一个哆嗦。因为他现在所躺的地方,就很有可能是赵午圣祖上的一个老人。躺在一大片坟地之上的那种感觉。可不是单单用文字就可以表述出来的。
这么一大片,埋了多少人?无论生前多么风光,最终也逃不过尘归尘土归土的命运。
“老土,醒醒,吃东西了。”赵午圣将带来的羊汤顺着老土的坟撒了一圈,又将十五个烧饼依次摆好,点了三根香烟依次插好,在雪地中祭奠起来。
赵午圣的声音十分低沉,像是在念叨着什么佛经之类的东西。
赵午圣做着这一切的时候,顺子就在旁边看着,一语不发。
“你好像很不怕死的样子。”赵午圣瞥了顺子一眼,又问他。上贞每扛。
“你不也是吗?”顺子笑了笑:“像我不怕死,是因为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自从得了这该死的病。脑海中已经演练过自己无数次死亡的样子,会有多少人来祭奠?会有多少人流泪?有人会记得我吗?等等之类的蠢问题。想的多了,就觉得死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不过是长久地睡着而已。”
“挺好。”赵午圣听完顺子的长篇大论,竟然也笑了:“看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深刻的感悟。说的没错,死并没有什么可怕。”
“我确实一直想死,但今天晚上却破天荒地跟想活下去。”
“为什么?”赵午圣很奇怪。
“因为我爸妈重新在一起了。”顺子无奈地说:“自从得了胃癌,这还是我第一次萌生了求生的意志,结果就被你阻断了。”
“那还真是抱歉。”赵午圣说:“不过,我记得你爸不是有一个包养着的高中生吗?就是你们市一中的学生会主席韩冰。”
“没错。”顺子说:“不错因为上次周明住号子,韩冰来恳求我放过他。我便给她提了个要求,帮我打扫屋子一个星期,我就找人放了周明。”
“这跟你爸有什么关系?”
“我这个人很不老实的。”顺子又笑了:“韩冰在我这里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就想办法吻了她一下。结果就是这一下,被正好进门的我爸看到了。”
“哈哈哈。”赵午圣也笑了起来:“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所以说你看。生活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情。我又不想死了。”
“你是在求我放过你吗?”赵午圣轻蔑地笑了笑。
“就算是吧。”顺子说:“如果求求你能给我一条生路的话,我还是愿意求求的。”
“可是你知道那不可能。”赵午圣蹲在顺子旁边,又点了一根烟。他觉得雪又小了一些,仿佛要停了。
“所以我也没痛哭流涕卑躬屈膝的求你。”顺子说:“什么办法都没有。”
“那就老老实实地去死吧。如果顺利的话,我会比你晚几分钟死,咱俩在黄泉路上还能搭个伴。”赵午圣破天荒地开起了玩笑。或许是他觉得,顺子这个小伙子还不错?
“那敢情好。”顺子咧开嘴笑了:“那我可得等着你,不能一个人先走。不过可事先说好了,死了以后就没恩怨了,你可不能再仗着厉害就欺负我。”
赵午圣笑了笑,没说话。他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了。他不能再任由这种“友情”继续下去,否则会下不去手。他回头看看赵午圣的坟,心又渐渐硬了起来。
赵午圣站起来,远眺着各处的景色。是在找寻许多年都没有回去过的那个家吗?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家,竟然要直接葬身在这里。故乡呵……”
“也罢,总比客死他乡的好。”赵午圣长叹一口气,细碎的雪花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既孤独又寂寞。
顺子说:“你能不能把我翻一下,脸盘子老是面对着雪地,冻得很。”
赵午圣将他翻了一下,顺子的脸对着天空。他张着嘴,吃了一些从天而落的雪花。
赵午圣掏出手机,给“新香香飘飘”广播节目打了个电话,直到十分钟后,才得以和节目主持人香飘飘联系上。
香飘飘柔软的声音响起:“这位听众,请问你想点什么歌?”
“你好。”赵午圣站在雪地里,声音像是冷风吹过的顽石一般坚硬:“我是恶狼帮武堂的堂主赵午圣……不过,可能明天就不是了。”
在新香市大街小巷流窜的各种车子,一大半都正在收听这个节目,听到这个听众,都不由自主地加大了音量。其中当然也有各方面派去追踪赵午圣的马仔们。
“大哥,新香香飘飘节目,赵午圣正在说话!”
“快,赶紧报告帮主!”
“姜护法,赵午圣在‘新香香飘飘’的节目里现身了!”
“高堂主,赶紧收听‘新香香飘飘’,赵午圣说话了!”
“仔细听好,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在这一瞬间,赵午圣正在广播节目中说话的消息立时传遍了整个新香市。也唯有他,才能在这一刻搅起如此大的风浪。
女主持人香飘飘第一次碰到这种“类型”的听众,似乎有些紧张,沉默了几秒。但专业主持人的素质使她迅速调整过来,软绵绵地说道;“啊,原来是赵堂主,您的大名如雷贯耳,请问您打来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呢?”
“新香香飘飘”节目的编导突然发现,在赵午圣打进电话并自报家门的一瞬间,听众竟然猛涨了一倍,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高!
编导激动不已,通过字板向主持人香飘飘提示:多和他谈一段时间!
香飘飘点头,更加觉得如临大敌,额头冒了一些汗出来。
“我有点紧张。”赵午圣带着笑意说:“我经常听你的节目,你是我的偶像。”
“啊,不敢当不敢当。”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香飘飘一直十分紧张,此刻突然听到这句话,一下就涨红了脸。
“这是我第一次打电话,也是第一次和你聊天,会不会废话太多了点?”
“不会的。”香飘飘咬着嘴唇,觉得赵午圣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像他这样的声音,如果也来做广播主持人,想必也会迅速迷倒一大片的人,成为当红主持人。
香飘飘深呼吸了几下,又说道:“没想到我在我的听众里,竟然还有赵堂主这样的人,让我也有些惊讶和兴奋。”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不少。”赵午圣说:“其实我想利用这个平台,说一些话。”
“您说。”香飘飘几乎要沉醉在赵午圣温柔的声音里,她不知不觉已在幻想,这个闻名新香叱咤四方的赵午圣,到底长着什么模样?
“其实我知道,现在一定有不少人在听这个节目,其中有不少想置我于死地的家伙。”赵午圣突然冷笑了一下:“想知道我在哪里吗?”
香飘飘从来没和听众聊过这样的天,一时间呆住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么,就告诉大家吧。”赵午圣自问自答地说:“我现在正站在老土的坟前,顺子被我绑着扔在一边。我手里握着一把刀,准备将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
顺子躺在一边,面朝着天空,正侧耳倾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你妈的还真会玩……”
“赵堂主。”香飘飘结结巴巴地说:“您这样……是不对的……是会触犯法律的……”
节目编导发现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听众竟然再一次激涨了一倍,兴奋的他满面通红,不停对香飘飘做着加油的手势。
赵午圣并未理会香飘飘,接着说道:“这也是我许多年来第一次回到故乡。”
香飘飘抓住这个话题说道:“故乡好啊。许多人最朝思暮想的就是故乡。故乡的山,故乡的水,一直活在许许多多的人梦里。许多人忙碌了一辈子,都无法回到故乡里去看看。”
赵午圣表示同意:“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因为来办事,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回来。故乡的样子并没怎么变,只是多了几座孤坟,其中有我的亲人。”
“生离死别是这世间最无奈的事情。”香飘飘动情地说:“总有那么几个人,始终在我们的心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