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当巴纳德星人类从防护膜下出来,他们抬头看到了天空中出现了一幅从未见过的异象,碰撞后的星云并没有消散,而是化作较小的半月状相对占据着宇宙中的一方,在这次大碰撞中形成的恒星则处于他们中间,三者形成了奇妙的平衡。更奇异的是,另外两个星云的碰撞也形成了这样的景象,天空中同时出现了三片大斑,由于距离的关系,另外两片光斑相对显得暗弱。
第一个出门看到的小孩子说那是一个巨大的煎蛋,那两个半月状星云是蛋白,小小的恒星则是蛋黄,这个比喻通过网络迅速传遍了巴纳德星的每一个角落。很快又出现了一个更为确切的比喻,在永安的一个航天场上,星国的元首看着他的儿子走向跃迁式飞行器,儿子将去往塔王星国开始他长达10巴纳德年的学习生涯。元首没有对儿子说话,他转向旁边的张文明将军说:“你是他的老师,说点什么吧!”
张文明抬头看着天空,那些蓝橘混杂的光线时而飞速变幻着,仿佛跳着一支神秘的舞蹈。巴纳德星人知道,海流星人知道,塔王星人知道,如果有什么其他星人看到这个景象,他们也会知道,全宇宙的智慧体都知道这意味着熵的增高。
张文明没有正面回答元首,而是问:“难道您面对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吗?”
元首晃了晃健壮的肩膀,目光看着远处,许久才用低沉浑厚的声音说:“我有三个孩子,记得他刚学会走路不久,每天都会兴致勃勃地跑到院子里,看着地上的小昆虫,常常是蚂蚁,这样一看就是半天。我记得好像从那时起,他就没哭过,当然也很少笑,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是多么的不正常。另外两个孩子就不会这样”。
“是的,但这也许是他拥有异常天赋的表现形式。”张文明也说:“10岁的时候您把他送到军事科学院成为了我的学生,那次我特意搞了一个小小的篝火晚会。当其他学生尽情欢乐的时候,您儿子却远离了人群,他爬上了一座小山丘抬头仰望。我也跟着上去问他在干什么,他回答说在数节点,并解释说一个星星可能就是一个节点。我再问他晚会如何时,他坦言不喜欢晚会,但原因却让我非常意外,他说人也是由一串串的节点组成的,但很多节点都处于断联的状态,这让他非常反感。”
张文明接着说:“虽然那些儿童都是天赋异禀的,但与您儿子比起来,至少在感觉上他们还是尘世的俗童,而他……不属于任何世界。”
元首笑了笑,“也许这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元首父亲的关系。”
“不,您儿子透出的特质是世俗的权力或是其他东西无法给它增一分,也无法给它减一分的存在。”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元首看着张文明,神情显得严肃。
“是的,同时我也认为他很危险!”
“同感!”
直到元首儿子的跃迁器启动,元首和将军都没有对他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您儿子说刚发现的星云像眼睛”,张文明似乎想到了什么。
“像什么?”因为跃迁器的干扰元首没有听清楚。
“眼睛!”
这时旁边的肥邦将军大笑着说:“是像眼睛,但不是脑袋上的眼睛,而是屁股上的。”
随后这两个比喻都传到了网上,人们说那就是上帝的眼睛,因为从远处看后面形成的两个星云呈现出左右对称的形态,而最先碰撞的虚流星云则处于他们中上端,如果把那看作一张人脸,恰好就是额头部位,现在这三只眼一起注视着10光年以内的世界,并将看得更远。
肥邦将军的比喻虽然粗俗,但人们也无法否认它恰当的一面,那些星云的碰撞增加了宇宙的熵,正如向宇宙中增加了无用的排泄物。
接下来进入了新星云的命名阶段,根据最先发现的监控员的名字茶坤与郝鹏,科学院把这三个独特的星云命名为“坤鹏星云”,后面直接改为鲲鹏星云,两位监控员对此没有异议。另外还将星云与恒星分别命名,恒星被命名为鲲,星云被命名为鹏,因此就有了左鲲、中鲲、右鲲,左鹏、中鹏、右鹏。
很快这也变成了一次寻常的星云碰撞,不久就被人们淡忘了,现在有一种更为沉重的思绪笼罩着人们。熵的增加意味着宇宙中的有序度在减少,而智慧文明的生存是需要有序度来维持的,附近的星国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谚语:一个和尚多水吃,两个和尚少水吃,三个和尚抢水吃。
星国都知道战争只会加剧有序度的消耗,但理智总有耗尽的一天,宇宙中又不止三个和尚。
陈镇从跃迁器出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现在已经来到了29光年外的斯坦雪夫星,不知是否是由于下雨的关系,这个星国给陈镇的第一感觉是朦胧,不管外面矮小的建筑,还是从停机通道旁边走过的人,都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快被打破了,一道清晰的倩影出现在跃迁器外面,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她身上包裹着一层轻纱一样的东西,陈镇判断那是雨衣。女孩敲了敲跃迁器的窗口,“出来吧,有雨衣。”
陈镇开着翻译器,但女孩说的是巴纳德星语。他点点头走了出去,却没发现女孩带着雨衣,正当他疑惑之际,他身上也出现了那种轻纱一样的东西。
“和我共用一套雨衣吧”女孩笑着说。
陈镇很少和人说话,更别说女孩子,他现在多少有点尴尬,只好问道:“这雨衣是什么原理?”
虽然早已知道斯坦雪夫是物理学大国,但陈镇想不到他们的物理学这么先进,连他们民用的东西都搞不清楚了,更别提他们的前沿物理学。
女孩拿出一包纸巾大小的东西,“一种厌水分子,它们会把水分子弹走,用这个机器可以调节它们的活动范围。”
“那岂不是会把人体的水分弹走?”陈镇疑惑地问。
“不会的,它们的性质有一个阈值,这个你放心好了。”女孩笑了笑回答,“这个还可以给皮肤补水呢。”
在他们进入里面的通道后,陈镇果然在女孩脸上发现湿腻腻的,一摸自己的头发也有些湿了。整个通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陈镇有些疑惑,但他没有问女孩,自己仔细地观察着通道上面的线状的发光体,它们平行分布,一直延伸到通道的尽头。
“那是光输轨道”女孩看着陈镇说,她又有些不满,“你到现在都没自我介绍呢!”
“哦,我叫陈镇,来自巴纳德星国。”
“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女孩微笑着又恢复轻快地语调,“我叫纸月”。
“你也是巴纳德星人?”陈镇问。
“哼”,女孩回过头来说:“说起来我可是你的学姐,我是第二批派遣斯坦雪夫星的留学生,你是第五批了吧,现在的小朋友越来越不懂得敬老了。”
陈镇一时无言,只好换个话题,这也是他感兴趣的,“那个光输轨道是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运兵呗”。
“运兵?!”
他们从通道旁边门口出来,来到城市的列车入口,和刚才的跃迁器运输场一样,这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的几个斯坦雪夫星人。这时纸月拉起陈镇的手,在陈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给他套上了一个手表一样的东西。
“临时身份证”,她说:“等到康拉德大学入学注册后,你才能办到身份证。”
“哦”
陈镇发现纸月的手有一种凉凉的感觉,但那种感觉不是冷,而是暖的,那是一种温凉的感觉。从纸月触碰到他的那一点开始,慢慢地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