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太空军的基因回忆起了祖先留给他们的东西,他们也曾在大陆上战斗过,到了第二列岛的时候,士兵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从海里出来的两栖坦克激起一阵阵浪花,人们发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流江人住的地方没有路,也没有任何使用工具的迹象,岛屿上到处都疯狂生长着紫色的植物。负责领导此次行动的明克上尉认为流江人就是水里的鱼,它们并非智慧生命,赵刚中尉的报告显然不符合实情,因此他请求运输队送来一个捕鱼用的声呐。
第二列岛的环境要比第一列岛复杂很多,岛屿星罗棋布,而且不乏连绵的高山,它们如同宇宙的棋盘上耸立的巨大棋子。莫开富博士这几天都是跟在军队的后面,他就像一个悠闲的游客,手上拿着刚生产出的啤酒,他的注意力已从士兵转移到这里的环境上。很多他没见过的植物展现在眼前,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地球上的落叶展现着衰老死亡,这里的紫色落叶却开始了它新的生命。它们母体不会因此干枯,这是此地植物茂密的原因。
他沉迷于那些植物,常常几个小时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着有些叶子以很快的速度生长起来。它们掉落十几分钟后,向下的一面开始长出根须,向上的一面则和地球上的种子植物一样出现嫩芽。起初,莫开富博士认为是叶子的背面长出根须,他试着让叶子正面朝下,反复试了几次都是朝下的一面长出根须,这是一些有意思的植物,莫开富拿了几片叶子放到口袋里。
在岛上活动最缺的是光源,莫开富带的几只军用手电已经发出了警告,身上的核电池又需要给衣服供暖,他必须前往附近的基地补充能源。不过他碰上了麻烦,那只手电的导航系统出现错误了,它无法识别莫开富的具体位置,不能为他推荐最近的路线。
莫开富博士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和部队失去了联系。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剩下的电源,淡水和食物暂时不用担心,另外他随身携带了小型净水器,可以处理野外采集的水源,他开始冷静下来回想一些细节问题。
几小时前,有几个小分队从这里经过,他们还和博士打了招呼,这说明现在这里属于后方了。但一想到那些复杂的地形,莫开富博士又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可能自己已经从那些峡谷绕了过去,现在处于前方也说不定。
还有另一件让博士不安的事情,他从未看见过任何动物,像之前冰块里那种浮游生物都没发现。昨天还有人想在海里钓鱼,最后都失望而归。
莫开富博士关掉手电,四周静默如迷,从不知名的遥远星系飘零而来的冷光与他维持着纤弱的联系。这一刻,他反而感到无比的宁静,远航能使人宁静。
这是一个不凡的夜,对于莫开富博士来说是如此,所有黑暗的地方都是夜。在黑暗的另一端,一个光明的物质正在孕育,只是他还少了一点点参数,他还在等待着,等待着智慧的生命来唤醒他。
莫开富回忆起母亲给他讲过的故事,很多故事他都忘记了,只是那些故事的轮廓,像迷雾一样笼罩在他周围,如同他的童年被延展成了无数的碎片。在那些碎片中,他经常看到的以黑暗为背景的宇宙,上面稀疏的星光显得可怜。有一次他跟母亲说想在那些星星旁边烧一堆火,不然那些星星会冷的。
母亲说他的主意不错,但是太远了。他晃了晃小脑瓜很快又想到另一个方法,把发动机的喷射口对着星星,让它们烤烤火。对于这个建议,母亲只是笑而不语。
现在回忆起这一幕,莫开富博士也笑了。后来母亲告诉他一个方法,一直盯着光明的地方看,就不会感到黑暗的寒冷,母亲没有告诉他的是黑暗根本没有寒冷,黑暗连黑暗本身都没有。他按照母亲说的做,果然有了效果,只要他长时间地盯着某颗星星,那颗星星就会变大,他发现了这个方法神奇之处,星星在向他飞来。
莫开富博士想到,光明不会凭空诞生,我们必须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很快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这让他冒出了一身冷汗,中景三号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这里的温度高得离谱。莫开富博士坐不住了,他隐隐约约觉得温度之所以能保持在零下几十摄氏度,是因为流江人在某个地方维持着这个温度。
莫开富打开身上的通讯器试图与基地通信,但没有连接成功,他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在核电池消耗完之前,必须靠自己找一条出路。他把几个手电里的电池都拿了出来,手电只留一个,其他的都扔掉,接下来每消耗完一个电池再换剩下的。
这注定是一趟艰难的旅程,莫开富博士朝着可能的方向走去,他对来时的方向没什么记忆,在这种环境下也记不住什么参照物。唯一的参照物就是他走过的路可能出现的奇特东西,但这里都是那些落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并且它们还在生长,很快就会变成不同的样子。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越往下走越感到晕头转向,其实他已经走向了深渊,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峡谷里面。致密的黑暗包裹着他,听天由命吧,莫开富博士决定不再走下去了。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这时他的手触碰到一些物质,他感觉这不是那些落叶,似乎是一种线。
莫开富博士后来回忆起这次遭遇,眼神中还露出深深的恐惧,那种恐惧不是死亡的威胁造成的,它是纯粹的恐惧。莫开富打开关掉的手电,他发现自己前面是一堆糅在一起的线团,那些线有着各种颜色,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神经网摆在他的面前,它们像心脏一样搏动着,时而又像缓慢游动的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