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的这么厉害,回去吃点药怎么行?必须去医院!”孟欢的语气十分坚决:“走,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可以。”
“不行,必须去!”
云朵无奈, “那不用麻烦你了,我让我老公过来接我。”
她实在不想,每次见到他时,都这么狼狈不堪,纪远方的存在和关心,至少能让她挽回一点尊严。
她拨出纪远方的手机号,响了几声被挂断,温柔甜美的声音提示她,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您稍后再拨。
她愣了下,握着手机犹豫了会儿,再次拨过去,又响了几声,既然被挂断,依然是温柔甜美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您稍后再拨。
她不死心,稍等片刻,再次拨过去,这一次,纪远方的手机干脆关机了。
她握着手机,就像站在暗无天日的冰天雪地里,浑身冰凉。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
身有残疾,动不动就被人冷嘲热讽,防不胜防,她的丈夫,原本应该照顾她、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漠然的无视她。
她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可却偏偏没有办法逃离。
她心里的煎熬痛苦,无人诉说,只能在心里来回撕扯。
她还没有三十岁,人生还没走过一半,可她已经绝望了,看不到任何可以幸福的希望。
她脸色惨白,身子摇晃了下,孟欢连忙扶住她,这次也不征求她的意见,直接俯身把她抱起,紧走几步,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车上,“我送你去医院!”
他很快将车开进医院,又像上次一样,将她放在走廊的排椅上,排队挂号交费,一切弄好,才将她带到医生面前。
这次看的是普通门诊,量过体温,又查了下血象,“细菌性感冒,扁桃体已经发炎溃烂,吃药很难好,输液吧。”
医生开了处方,孟欢接过处方犹豫了下问:“输液是不是要在门诊输?”
刚刚他经过门诊时瞥了一眼,里面人满为患,许多人挤在一起,吵吵嚷嚷,十分脏乱。
医生忙里偷闲应了声:“是!”
“能住院吗?我朋友身子弱,一直头晕,躺着输液会舒服些。”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小伙子,疼女朋友是好事,但也要看情况,我们医院人满为患,不是急病都要回去等病床,有空位了才能住进来,连走廊的加床都住满了,你女朋友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往哪里住?”
孟欢一向脸皮薄,被说的红了脸,想解释云朵不是他女朋友,医生已经转头去检查另一个病号,没办法,他只能将云朵扶出门诊。
云朵绯红着脸:“我不用输液,吃点消炎药就行了。”
“不行,你没听大夫说吗,你扁桃体肿的很厉害,必须输液,不过我们也不在这里输,这里又脏又乱,你没办法休息,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云朵一再拒绝,孟欢却充耳不闻,径自将云朵载到了秦墨寒的医院。
秦墨寒是他姐夫的朋友,他住在他姐夫家对面,时间久了,和秦墨寒也熟了,路上给秦墨寒打了个电话,让秦墨寒给安排了间病房。
云朵一再推拒:“我只是感冒而已,哪用的着住院,你还是送我回家好不好?”
孟欢看起来温柔性子软,这会儿却完全不听她的话,一副你不自己走我就干脆把你抱进去的样,云朵无奈,只能任他将她带进医院九楼的高级病房。
病房干净宽敞,和酒店的总统套房有的比,云朵无奈,“我只是感冒而已,哪用的着住这么好的房间,太浪费了,我住普通病房就行。”
“你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自然要住条件好的房间,好好调养,你放心,这家医院的院长是我姐夫的朋友,平时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只是暂住,他不会收我们钱。”
云朵实在拗不过他,只能住下。
很快有医生护士过来,孟欢没让他们再重新做检查,而是把在上一家医院开的处方给他们,“她已经检查过了,是扁桃体发炎,需要输液。”
秦墨寒管理有方,医生护士效率很高,很快重新开了处方领来药,给云朵把液体挂上。
孟欢给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单子,看看时间,“你还没吃午饭吧?想吃什么,我去买点。”
云朵摇头,“我没胃口,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怎么行,越是生病没胃口,越要吃饭,不然身体怎么会好。”孟欢不再和她商量,到护士站关照护士照顾着云朵,自己出去买饭。
扁桃体发炎又高烧的病号能吃的东西不多,孟欢先到超市买了个保温桶,然后买了些热粥和清淡的小菜,回到病房。
云朵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孟欢轻手轻脚走过去,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桌上,定睛看她。
如今的云朵和上学时的云朵,变化很大,少了几分青涩稚气,多了几分成熟妩媚,少了很多清冷骄傲,多了很多黯淡忧郁。
可是很奇怪,尽管她变化这样大,在那个灯光暗淡的风雨夜里,他还是认出了她。
刚转学到云朵的学校时,他特别自卑,即使云朵出面为他作证,事后他也没能鼓起勇气,亲口和云朵说声谢谢。
偶尔看到云朵,只一眼,他立刻低下头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他眼中的云朵,是飘在远空上的白云,雪白高洁无瑕,而他与她,云泥之别。
如今小有成就,不再像那时那样自卑,见她像是过的不好,总是莫名惦念她,牵挂她。
以前好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世上有条什么定律,意思就是,以前生活在一个城市的人,也许十几年都没见过一面,可一旦见了面,隔三差五就会再遇见。
他和云朵就是这样。
自重逢那天起,隔三差五就遇见,每次她都忧郁而狼狈。
上学时,自以为的那种云泥之别,让他克制自己,从不敢去想他和云朵会有什么交集,如今隔三差五的相遇,让他心潮萌动。
他不懂,当初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骄傲的女孩儿,为什么今日看起来这样忧伤不快乐。
他的眼睛凝在云朵的脸上,许久不动,云朵忽然睁开眼睛,片刻懵懂过后,想起身,“你回来了。”
“别动,”他连忙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我把床摇起来就行了。”
云朵失笑,输液的右臂不动,左手撑床坐了起来,“我只是感冒而已,哪有这么夸张?”
孟欢注意到自己的手还在云朵的肩膀上,脸腾的红了,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去,回过头去拧保温桶的盖子,掩饰着忽然跳乱的心脏,“我买了粥,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你看你喜欢吃什么,我喂给你。”
“不用,我输完了液再吃就好。”云朵怎么好意思让他照顾。
孟欢没说话,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给她盛了一碗粥,然后把小菜放在手边,“我喂你,你不喜欢吃的别张嘴就行了。”
云朵坚决摇头,“对不起,我不习惯别人这样照顾我,你先放一边,我输完液之后自己吃。”
孟欢仿佛没听见,径直舀了一勺粥放在她嘴边,“你试试温度,别烫了。”
云朵无奈,“你把饭桌支起来,我左手可以拿汤匙。”
孟欢见她坚持,只好将病床上的饭桌支起来,将汤匙递进她手里。
云朵是真没胃口,身子又虚,只喝了一小碗粥,就出了一身的汗,她将汤匙放下,“我吃不下了。”
躺回床上,她闭上眼,觉得特别难堪。
她生病了,没办法照顾自己,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她的姐姐,而是一个多年未见的同学,还是一个男同学。
她很难过,从未有过的脆弱。
她多想给父母姐姐打个电话,让她们到医院来陪她,可她不敢。
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一切。
不敢见亲人,所以只能任由一个差不多算是陌生人的人照顾她。
从未有过的别扭难堪。
孟欢见她闭上眼,以为她又倦了想休息,将剩下的饭菜悄声收了,安静的坐在床边陪她。
时间久了,云朵竟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屋里已经看了等,再看外面,灯光闪烁,竟然已经晚上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几点了?”
问完之后才发现,液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输完了,起针的时候她竟也没醒。
“晚上九点多了。”
“这么晚了?”云朵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没反应,重新开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电了,闪了几下,再次自动关机。
“我得回去了。”她没办法责怪孟欢为什么没有叫醒她,因为她知道他一定是好意,见她太疲倦,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可现在这么晚了,她没往家里打个电话,这时候回去,估计迎接她的又是杨心怡的狂轰滥炸。
“你刚醒,一下出去容易感冒,在屋里坐一会儿,我送你。”
“谢谢。”云朵下床,到洗漱间洗了把脸,整理了下头发。
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苍白憔悴,了无生气。
她盯着自己愣神。R11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