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休来得早，却没一点儿用。
他们接手，是要等到所有事情结束，现在战事没完全结束，战后的利益分配也没有结束。
就算战事今日彻底结束，还要给元珑的人，留两三天的时间打扫战场和战利品，在这之后才由沈济派来的人接手。
然而再过两三天，沈济派来的大部队就到了。
崔亦雪语调上扬，明显在幸灾乐祸：“要是早知道司徒大人会提前来的话，臣就早早地结束战事了。”
这种客套话司徒休是不会信的，当然崔亦雪也只是说说而已。
她如果知道司徒休会提前来的话，别说结束战事什么的，她只会拦住司徒休的路，提前断了他所有念想。
司徒休脸上带着笑，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仿佛崔亦雪聊到的人不是他一样。
对于这种厚脸皮且目标坚定的人，言语是无法让他难受的。
元珑垂眸看着棋局，落下一颗又一颗棋子，过了许久也没有理会司徒休的样子。
跪久了，膝盖会疼。
司徒休右边小腿用不上力气，左腿需要承担很多，他跪了没多久就感觉到了腿在发疼，持续到现在已经疼到麻木。
不过他没有晕倒，也没有喊疼，尽管面色已如白纸，他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崔亦雪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伸手一把推开了所有棋子说：“臣认输。”
输了是真输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认输，是在给元珑递梯子，而不是真的输了！
崔亦雪绝不承认自己最近棋力没有任何的进步。
元珑手指顿了顿，等崔亦雪的手离开棋盘，她捡起棋子开始复原刚才的棋局。
这让崔亦雪有些懵。
“那个，殿下……”
“下个棋想那么多干嘛，怪不得你这棋力没个长进，预设好了自己会输，那就真的会输。”
元珑摆了一些，然后放弃了。
她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做不来这些。
崔亦雪讨好着笑言：“臣的确有些静不下心来，这毛病一时半会儿还不好改。”
主要是有人跪在不远处，一直盯着这边看，她想静心都没法静。
元珑“嗯”了声，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收捡棋子。
崔亦雪没有动手帮忙，往往这个时候，都是元珑在整理自己思绪的时候，别人帮忙反而会影响到她。
收好了一盒白子，元珑才语气淡淡的开口：“司徒休，你若是参加科举，能考上进士吗？”
“再过几年，臣应该可以。”司徒休稍显谦虚的说。
整个大宣的学子有很多，除了天纵之才，甚少有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的人。
司徒休的文采虽强，还可没有强到，能超越别人几十年努力的地步。
听到他的回答，元珑若有所思道：“那当年，若是孤为你求了个参加科举的恩赐，你如今是不是会和你那群兄弟一样，在学海中浮沉？”
司徒家上上下下有很多人。
司徒休光是那些能叫的出名字的叔叔伯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更不要说他那些更多的兄弟。
他的兄弟，除了几个芝麻官，其他的全在学海里浮沉，等着吃上皇粮的那天。
只有司徒休走了捷径，攀上东宫，一跃而上顺顺利利地成为了五品京官，这是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毕竟就算是殿试中了状元，都走不了这么顺利。
“是的，殿下。”司徒休毫不犹豫的认同：“若是没有殿下的提拔，臣也只是家中一个可有可无的瘸子罢了。”
这话是在奉承元珑。
司徒休知道这种奉承没多大作用，可是他实在摸不清元珑到底想做什么，只能暂且用这些套路。
然而他感觉是奉承，元珑听着却是嘲讽。
她不由得嗤笑一声反问：“提拔？不是赏识吗？”
“不是赏识也对，因为当初孤在街边捡到你，是你刻意为之。你知道孤出了宫，所以在孤经常去的地方做了一出戏。”
“司徒休，这情谊即使是从算计开始，这么多年过去，孤想着，你对孤多少会有些认同，孤愿意继续提拔你。”
可是没有。
可能有些许的情谊，但没有任何的认同。
上辈子元珑问过司徒休的选择，那时满朝文武都在攻讦元珑德不配位，废黜太子的呼声渐渐变大。
司徒休请求调出洛阳，去地方为官，元珑问他为何要如此，可是信了旁人的胡言。
在这种时候离开，就是用行动来与元珑割席。
面对即将要被废的太子，春风得意的吏部官员终于可以吐露自己的心声。
“那些谗言我一句也没有信，因为我知晓殿下不是那种人，毕竟殿下过于天真，可以说是天真到近乎愚蠢的存在。”
司徒休终于不用再维持自己的笑容，他嘲讽道：“殿下，你赢不了了，你怜悯的那些弱者，只会听强者的声音。”
“弱者乃强者的养料，这才是世界的真谛。若是有重来的机会，殿下最好收起无用的怜悯，做高高在上的强者才能赢。”
元珑的确有了重来的机会，但是她不想做高高在上的强者。
弱者也从不是强者的养料！
“殿下，臣与殿下的初遇的确是臣所谋划的，在臣的心中，臣始终是殿下的臣下，臣会誓死为殿下效忠！”司徒休信誓旦旦地表着忠心。
他不意外，曾经的事被元珑拆穿。
每个出现在元珑身边的人，都会被沈济摸清楚情况，在确定大致无害后才会将其放行。
所以司徒休做的小手段，根本瞒不过沈济的眼睛，只不过有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沈济没那个时间和元珑聊。
司徒休以为，这些事也是不曾聊及的，没想到元珑竟然知道，现在才提起来。
元珑唇角微微勾起：“你自然会誓死效忠孤，因为孤还是无人能替的储君。但在你心中，孤很愚蠢，是个只会散发无用怜悯的蠢货。”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司徒休很庆幸他低头看着地面，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他震惊的表情。
他的心里话，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元珑为什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