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跟沈秀琴面对面坐在约翰内斯堡一家粤菜餐馆里,赵大喜依稀找回了当年和沈主任私交甚好的那段温馨回忆。赵总难得来吃一回饭,餐馆老板当然笑脸相迎做主请客,不但免单还免酒水。
沈秀琴看来心情也不错,还跟餐馆老板开玩笑:“老板,你们不是提前串通好了的吧,您可真大方。”
餐馆老板仍是笑呵呵的:“我们这里几十口子人,可全靠北山银行的员工们养活着呢,平时老有银行员工来这吃饭,赵老板来了我要是收钱,那我还是人嘛?”
沈秀琴听到会意点头,偷瞄到赵大喜把几张南非兰特偷偷塞到茶杯下面,忍不住咧嘴露出灿烂笑意,也知道堂堂赵老板不会去占人这点小便宜。从这种小事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如何,让沈秀琴脸上表情更显温柔。
赵大喜吃着可口饭菜,又随口提到:“等杂志行了我先订一千份,呵呵,我挺够意思的吧?”
沈秀琴又被他说到笑了:“赵老板好意我心领了,一千份恐怕不行,杂志第一期已经被京里各大机关抢订一空,这两天我还在联系印刷厂赶紧加印。”
赵大喜听到忍不住捂着嘴咳嗽几声,挺尴尬的,他还担心这些杂志印出来没人买帐,还担心公开行了以后会卖不出去。现在看来还是他太单纯了,这本杂志印出来根本就不是给非洲人民看的,也不是为了公开行的,更不是为了宣传中非友好的,而是印给京里各大机关和长们看的,他的担心纯粹是多余了。
当着沈主编的面他也不好意思明说,费了这么大的劲来南非办杂志,结果是办给京里长们看的,又何必呢,随便在国内哪个山沟里面造一造假也能蒙混过关吧,何必白花这么多外汇。
他嘴上不说,沈秀琴也能猜的出来,也跟着叹气:“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劳民伤财,不要脸?”
赵大喜当然矢口否认:“绝对没有,你也是身不由己吧。”
沈秀琴自己反倒觉得无趣,抿嘴自嘲:“连我都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造假还真是一门学问,要憋在办公室里,想尽办法编出这么一期通篇胡说八道,还得大唱中非友好赞歌的杂志,你看看,我连头都愁掉了不少,唉,好歹第一期算是糊弄过去了,还不知道第二期该怎么办呢。”
赵大喜无奈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近距离凑过去,看她整齐秀根处好象还真是有点稀疏,同时嗅到她身上特有的高档香水味,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香水淡淡的,却真能让人印象良好忍不住回味一阵。沈秀琴跟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仍是很大方的挽一挽头,又送过来一个凄迷笑意,才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势低头小口吃饭。
赵大喜虽然对她没有染指之心,心情放松的情况下也难免有点心猿意马,好在服务员及时送菜过来,暂时替他化解了尴尬。
片刻之后小冯兴冲冲的从外面冲进来,兴奋叫道:“赵哥,嫂子和子麒来了,飞机还在天上马上就到了。”
赵大喜顿时忘记了眼前佳人,难掩惊喜客气两句:“秀琴,对不住了,我安排车送你回家?”
沈秀琴大好的心情似乎落空了,打起精神仍是笑着回答:“是海草来了吧,你赶紧去吧别管我了,我一会自己打车走。”
赵大喜虽然觉得有点不妥,想到娇妻爱子还是站起身来,抓起外套匆忙走了,沈秀琴带着微笑的脸上隐约还是现出一丝酸楚滋味。赵大喜想到娇妻爱子哪还会理她,一路兴冲冲的叫人叫车出门去机场接人。第一次来南非的林海草,虽然一身休闲打扮却难掩出尘气质,领着儿子第一个走出飞机之后,身后跟着表情尴尬的周萍。
林海草一个眼色使过来,赵大喜虽然有点错愕还是笑脸迎人:“嫂子,你怎么来了,哈哈真是稀客。”
周大嫂子隐有千言万语在心头,说话时候仍难掩尴尬:“噢,我到加拿大出差路过新泽西,又正好赶上海草要带孩子出门,我就顺路跟着来了。”
赵大喜当然不会揭破她这明显的谎言,抱起儿子的同时轻松打个招呼,把周大嫂子请进车里。周萍来意如此明显,一为丈夫田中勤说情二为打探消息,要说她的处境之尴尬,确实够尴尬了。赵大喜念着旧情倒也不至于为难她,仍是客客气气把人请进杨家古堡,然后打电话通知杨素和老雷早点回家。
家里热闹了一阵也缓解了尴尬,也让周大嫂子脸上多了点笑。
林海草趁着回房间换衣服的功夫,也柔声说话劝一劝丈夫:“你呀就别绷着了,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见他们田家的人?”
赵大喜这时心里淤积的闷气倒也散的差不多了,也就给了娇妻一个小小的面子,也同时给了周大嫂子一个面子。遥想当年周检查官对他屡次忠告,现在回想起来倒也足够回味好一阵了。又过了一会老雷和杨素下班回家,跟林海草寒暄一阵说说笑笑,有了那么点雨过天晴的意思。
一大帮人正在客厅里闲话家常,赵大喜电话突然响了,看一眼电话号码是李中书打来的。赵大喜本来还没在意,接起电话之后讲了两句笑意突然僵在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又好象听到了一个挺好笑的笑话,表情挺古怪。身边正在说笑的杨素林海草众人,看到他这么奇怪的表情纷纷停住,关切的看过来。
赵大喜对着电话呵呵笑了两声,放下电话之后又忍不住抓头皮。
林海草爱夫心切,先忍不住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大喜抓着痒的头皮,突然又笑了:“也没什么大事,李秘书的电话说是后天,吴家风要出访赞比亚。”
林海草当然一脸茫然说不出话来,想不通这个事情有什么稀奇的,长出访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雷永强和杨素却是听到哑口无言,心生默契都是同一个想法,这头老狐狸终于沉不住气,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赵大喜有意无意观察周萍的反应,从周大嫂子一脸茫然的反应判断,她对这个事情是全然不知情的。一时间赵大喜心里又浮想联翩,看来一向怕老婆的老实人田中勤,也终于变的不老实了,也不象以前那样事事都跟老婆说的。田中勤当然对事情前后知道的很清楚,却不肯说给他老婆听,这读书人当了几年京官果然深沉多了。
晚上,杨素的书房。
最后一个进门的雷永强把门关好,小声骂人:“这老狐狸太不是东西了,他这个时候访非是什么意思,他想证明什么,证明他比苏副总理有能力,他想证明苏副总理摆不平的中非关系,他可以轻松搞定,他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了?”
书房里杨素这时冷笑:“废话,他跟苏副总理有什么旧情,他恨不得苏副总理早死几年吧”
雷永强被情人说到又哑口无言,又露出真性情变的激奋起来:“这算什么,涉及外交事务国家命运,还有那几百亿的外债,国家大事在吴家风眼里算什么,都是他陷害同僚满足个人私欲的筹码?”
赵大喜反倒好心劝他:“老雷,你太激动了,你不是第一天认识吴家风吧?”
本性难改,雷永强毕竟还是个易冲动的脾气,不然他也不会当了几年京官,就郁闷到快得抑郁症了,格外见不得这种事情。
杨素就比他冷静多了,也狠多了:“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没什么道理好讲,你骂吴家风还不如去骂你们老长,不怨吴家风狠毒只怨你们老长太蠢,这么轻易就让人陷害了,认栽吧。”
赵雷两人都被她恶毒的言论说到心里别扭,偏偏又实在无力反驳,也知道苏和这几年越来越受不了激,越来越听不了逆耳的忠言,被人一激就沉不住气了,身边又没有赵大喜雷永强这样敢说真话的人,一头撞进政敌给他挖的大坑也不奇怪。
可以想象吴家风在中部非洲拥有的广泛人脉,那都是多少年积累下来的资本,老吴出马一定马到成功,足够给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中赞关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落在外人眼里自然能落下个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之类的美名,在他自己的政治生涯上写下了很光彩的一笔,弄不好还要写进历史。
相比之下苏和就成了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成了衬托吴家风高大光辉形象的可怜布景了。
三个人议论了一阵都觉得了然无趣,也算是大开了一回眼界。
杨素难免又要说些逆耳忠言:“吴家风这老狐狸真够厉害的,你们的弱点都被他看的很准,苏副总理最大的弱点是他不擅与人沟通,尤其不擅跟你们这些老部下沟通,动辄打骂不给好脸色看……大喜的弱点在于你这个人太意气了,格外受不了朋友的背叛,呵,这老狐狸平时闲着没事可真没少琢磨,你们都被他琢磨透了”
这话赵大喜虽然不爱听,倒也还能心平气和,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言不和就跟人拼命的赵土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