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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周立醒得早。

监督周立喝完了加糖的热牛奶,李志琼让周立陪着自己一块去买菜。

想着反正要“炸金花”也要大下午才会开始,上午没事,周立便一口答应了:“我想吃麻辣烫。”

这时候的麻辣烫一块钱一大碗,虽然只有素菜,没有加荤的说法,但也足够实惠了。

上辈子,一块钱一碗的麻辣烫,周立一直吃到了初三。

初三结束,她考上县份的高中,去了县里,麻辣烫一下子变成了四块钱一碗。

甚至四块钱一碗的麻辣烫还没有云翳一块钱一碗的滋味。

“好,”李志琼同意了,“一会儿你先去店里点麻辣烫,我买了菜过来找你。”

母女俩出门,路过向家的时候,透过窗户能看见向阳臊眉耷眼地在里面做作业。

向阳虽然经常挨打,但昨天一天挨两顿打也算是破记录了,以至于睡了一觉起来依旧是臊眉耷眼的。

看向阳不开心,周立就开心了,她开开心心地跟着李志琼出了小洋房。

刚出小洋房,周立又感觉到了赵奶奶如影随形的目光。

走出去几步,周立拽了拽李志琼的胳膊:“妈妈,你等等我。”

李志琼当即满面了然:“又什么东西落家里了?”

“没有,反正你在这里等等我。”

说着,周立往回走,走到梧桐树下的平房前。

她先往里面望了一眼,果然跟记忆中一样,看起来像是平房的房子,里面用木板精巧地隔出了二层。

没有开灯,整个房子都是黑漆漆的。

然后,周立看向靠坐在门边的小板凳,半张脸隐在门内的阴影里的老人。

“赵奶奶。”

“嗯?”

“我要跟我妈妈上街去吃麻辣烫,你想吃吗?我给你带。”

赵奶奶很老了,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是满脸皱纹,看着周立,因为惊讶,她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一些。

赵奶奶知道面前的小姑娘,知道她经常从自己的门前经过,每次从门前经过,总是用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眼神看着她,从来不跟她说话。所以她也从来不跟小姑娘打招呼,怕吓到小姑娘。

现在,小姑娘主动跟她打招呼,她怎么能不惊讶?

不过,麻辣烫?

“不用了,太辣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肠胃哪里受得了辛辣,不过,“你们要是方便,帮我带点新鲜菜,随便什么菜,回来我给你们钱。”

周立的目光落在赵奶奶掩在门槛后面的小脚上,一口答应下来:“好。”

“我抱过你。”

周立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赵奶奶道:“什么?”

“我抱过你,”赵奶奶又说了一遍,“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只有一两岁的时候。”

周立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怎么会?”

“那个时候你婆婆还在,她带你过来给我看的,”赵奶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信你问俊妹,她应该也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她带着你玩的。”

俊妹,就是卖面的张阿姨家的俊姐姐。

可婆婆?周立不明所以:“什么婆婆?”

“你爸爸的妈妈,你们叫什么?”

“我爸爸的妈妈,阿婆。可她在老家,应该没有来过这里。”

上辈子,阿婆很长寿,她的一生育有六子三女,一直活到了九十七岁,在送走三个儿子后才寿终正寝。

赵奶奶又想了想:“不是亲妈妈,你爸爸不是改的姓吗?”

周立恍然大悟,周庭礼是被养父母抱养,改姓周,然后顶了养父的缺,才进的转运站工作。

赵奶奶说的是周庭礼的养母,他的姑姑,周立喊:“胖婆婆?”

赵奶奶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她是有些胖。”

“原来她养过我。”

赵奶奶点头:“养过的,她可喜欢你了,特别喜欢。”

“我知道。”

周立有许多布鞋,有夏天穿的花布鞋,也有冬天穿的棉布鞋,针脚细密,用料扎实。

从小就有,小学六年级周立都有新的布鞋穿,直到初一,新的布鞋才没有了。

李志琼后来告诉周立,那是胖婆婆给她做的,纯手工制作。

就连鞋底都不是买的现成的牛筋底,而是自己熬浆糊将布料在一起,然后一针一线纳的。

而胖婆婆,早在周立小学二年级就过世了。

她做的布鞋那么多,周立一直穿到了小学六年级才穿完。

周立总以为自己没有跟胖婆婆相处过。

她对胖婆婆有限的记忆,已经是她六七岁的时候,一次李志琼带她来看胖婆婆,胖婆婆特意炖了肉。坐下之后,胖婆婆立刻把大块的肥肉夹到周立碗里,她不要 ,胖婆婆奇怪地问她以前不是喜欢吃肥肉吗?

怕胖婆婆生气,李志琼小心翼翼地解释周立的口味已经变。

胖婆婆没有生气,而是露出遗憾的神情。

周立后来想起胖婆婆遗憾的表情,总觉得很可惜,可惜在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回报对方的爱意,甚至在她还没来得及理解这份爱意的时候,给予爱意的人就已经离开了。

现在听见赵奶奶说胖婆婆养过自己,周立顿觉得释怀了许多。

“赵奶奶,我先走了,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菜。”

“好。”

回到李志琼身边,周立牵住她的手:“妈妈,胖婆婆养过我吗?”

李志琼愣了一下,她其实是有些迷信,猛然听见周立提起一个死人的名字表情不禁有些异样,好半晌才点头:“嗯,你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胖婆婆养过你。”

李志琼指着小洋房。

周立有些惊讶,其实她知道小洋房是推倒了胖婆婆以前住的房子,在原址上重建的。

周庭礼能够顶替养父进入转运站,就是说养父以前是转运站的员工。

转运站给身为员工的养父分配宿舍合情合理。

养父死后,胖婆婆还住在这里。

胖婆婆死后,房子就被推倒了,修成如今的小洋房。

只是上辈子周立没有跟赵奶奶谈话,自然没人跟她提起这个。

胖婆婆其实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严厉到周庭礼连提她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李志琼也很少提她,每次提表情和语气总带着敬畏,很快就会结束话题。

应该就是周庭礼和李志琼从未对周立说起胖婆婆养过她的原因。

但即使是对胖婆婆有些惧怕,李志琼总会在最后对周立补上一句“胖婆婆很爱你的”。

要不是今天跟赵奶奶谈话,周立还以为自己小学三年级转学才来的云翳,此前没有来过。

她没想到自己不仅来过,还住的是同一个地方。

看着小洋房,周立更坚定了,她一定要买下小洋楼,不仅仅因为它可以得到几千万的拆迁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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