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环三爷,老太太喊。”
两人玩的正在兴头上,看到鸳鸯愁容满面的走进来。
“鸳鸯姐姐,稍等,我马上就赢了。”
贾环抬头看一眼眉间紧蹙,玉容满是关切之色的鸳鸯。
然后回头垂首盯着棋盘上的局势,迎春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只要走错一步就可能被他结束对局,正是关键时刻,链子不能掉。
“三爷,老太太那边脸色不太好,怕是不好交待。”
鸳鸯明艳的双眸闪过一丝怒色,看向身前不动如山,无事人一般的贾环。有些不满。
那嬷嬷在贾母处哭天抹泪,说是要被贾环给撵出去,不然就要她好看,老太太屋里的人怎会相信,贾环的胆子可没这么大,所以喊他去对质。
鸳鸯自己也不信,平时看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虽然偶尔会开开玩笑,但让她相信那是贾环说的,怎么想都不可能。
“二姐姐,吃你的马。”贾环开心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你车,这下看你怎么赢。”迎春微笑马上还以颜色说道。
鸳鸯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事人一样还你吃我,我吃你,没把自己当回事还是没把老太太放在眼里?
“二姐姐,你上当了,看我将军,绝杀。”贾环开心不已说道。
“哎,这招棋秒,我输了。”
迎春美目凝神沉思片刻,投子认输,明显的一笑招弃子攻杀,她竟然没想到,大意了。
“鸳鸯姐姐,别着急,正好也让那边冷静一下,不然气头上不是过去挨骂嘛。”贾环轻声安慰道。
他倒是不着急过去,那嬷嬷还不知道背后怎么添油加醋呢,这会怕是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大得给大家点冷静的时间不是。
“快走吧,三爷,老太太一会真生气可没你好果子吃。”鸳鸯催促道。
他等得起,她可等不起,上次因为他就被老太太训斥了一句,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训斥,让她伤心好一阵子。
“走,二姐姐,咱们去看一出大戏。”
贾环起身整理好衣服,喊上外面玩的琉璃,准备出发,前往贾母的审判现场。
“什么大戏,还不是你惹的麻烦。”
迎春埋怨一句,然后起身整理好有些褶皱的衣裙,按她的想法,不理她们就是,府里的嬷嬷大都是这样子,这么大张旗鼓的,倒显的是她不容人。
“昔年有诸葛亮舌战群儒,我虽比不得,今日说不得也要效仿一回。”
贾环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些兴奋,荣国府的爵位他不在意,族产财产他也不惦记,府里的人嚼舌根他更不在意。
至于得罪邢夫人,她算哪根葱,府里的人得罪干净了都没事,他原就不指望谁,没有利益冲突,他都不会在乎,他只想保全自身还有他在乎的人而已。
鸳鸯领着众人往贾母院里快步赶去,她觉得今天贾环有点不一样,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自信,强势,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不,是舍我其谁的感觉。
此时的贾母屋里已经汇聚了不少人,探春,惜春,黛玉,宝玉,宝钗都躲在碧纱橱里看着外面,都在等待着外面的大戏开场。
老态龙钟的贾母坐在上位不怒自威,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带着各自的丫鬟站在贾母左右,皆沉默不发一言,一脸凝重,就连东府里的尤氏都在。
下面跪着奶妈子,强自抹着眼泪,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惹恼上面的主子们。
贾母一人震慑住在场所有人,可见谁是荣国府真正的当家人,贾母只是因为年纪大,不爱管事,并不是她没有手段。
从荣国府里只有贾赦,贾政还有贾敏都是她嫡出的,就可以看出老太太的无情与可怕,只是年纪大了,甩手享福而已。
“二姐姐放松些。”
贾环笑眯眯的安慰着旁边有些紧张脸色凝重的迎春,迎春则是回他一个白眼,不理他。
鸳鸯领着四人没有通道,直接进去。
贾环进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随着他到大厅中央,众人的目标也都时刻放在他身上。
迎春领着思棋还有琉璃走向旁边,默默站在一边没敢开口,等待着贾母的审视。
贾环抬头环视众人,各人看他的眼光有同情,有痛恨,有不忿,有怜悯,也有嘲笑各不相同。
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也着实是心里震动一下,有些许紧张,攥着拳头手心微微见汗。
本以为只是邢夫人带着奶妈子还有贾母而已,没想到这么大阵仗,可是大戏得接着唱,容不得他犹疑。
“老祖宗安好,孙儿给你请安,见过各位太太们。”贾环不卑不亢的行礼请安。
“环儿,你可知错?”贾母看着贾环怒斥道。
众人见贾母发怒,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落针可闻,生怕惹恼这位老祖宗。
贾母眼含怒色上来就以势压人,不问对错,片刻之间,屋里的紧张气氛又增加一丝寒冷。
迎春,探春还有关心贾环的人都在为他担心着,就连跟他保持距离的黛玉,此刻黛眉微蹙着,捏紧了手里的手帕,为他生出一丝担心。
王熙凤则是怒其不争的样子,前几天刚在老祖宗面前夸他两句,这小子就给她闹这么一出,还真是打脸,浪费她一片苦心,收拾个婆子而已,搞这么大阵仗,直接告诉她,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老祖宗息怒,孙儿不知所犯何错,还请老祖宗明示。”贾环垂首装作无知的说道。
他自然看的出贾母是生气了,为了这么个奴才这么对他,合适吗?
贾环觉得不合适,善待奴才要有个限度,怕不是这群人都是贾母给惯的。
“奶妈子是上了年纪的人,又是奶过二丫头的,她平日里做事倒也放心,即使哪里不对说她几句就罢,为何说要撵她出去,府里的事几时轮到你说的算?嗯?”贾母严肃认真的说道。
贾环稍微沉思就回过劲来,心中想到:这哪是因为一个奶婆子,这分明就是要警告他,告诉他这府里还没有他做主的份。
贾母分明是为王夫人出头,她才是荣国府当家,凤姐只是协理,撵人还是要经过她的同意方可,打压他,也是为宝玉,让他有点难办。
贾环思量一番后说道:“老祖宗息怒,孙子万没有如此想法。”
“其实孙儿跟老祖宗的想法一样,只是这奶妈子屡次三番仗着奶过二姐姐,越发不拿主人家当回事,如此恶奴如果娇纵,恐府里的老人个个争相效仿。”
“虽然荣国府善待仆从,但绝不是对这等恶仆,咱们府上本就不苛待仆人,即便传出去,别人只会夸府上赏罚分明。俗话说的好:奴大欺主。还望老祖宗明查。”
贾母听他说完,沉思片刻,眯着眼说道:“她到底是府里老人,我惩罚她一番便罢了,如何?”
贾环听到贾母此话,哪能愿意,开口道:
“老祖宗,这等恶仆怎敢再用,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倒罢,既然有了,那就断然不能再用,只怕这妇人怀恨在心,以后寻机报复,当然老祖宗想留她也可以,只是千万别留在二姐姐处,至于谁想要,尽可以领了去。”
贾环哪里不晓得,老太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木已成舟,已经把人得罪,收手已然来不及,何况他本就没想过不会收手。
嬷嬷闻听此话,俯身磕头不止,哭诉道:“奴才怎敢报复,万万不敢,再也不敢犯了,还望太太老太太给我条活路。”
“老太太,怪可怜的,服侍府上人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饶她一次吧,不能寒了府里老人的心呀。”邢夫人听完后开口给她求情。
贾环看有人想接盘,立刻接过话语说道:
“既然大太太愿意留她,那不妨就让她留到那边,也好照顾大太太。”
邢夫人脸色微变,她只是求情,可没想留在她那边,她哪里有钱养她,马上停了口,斜眼怒视着贾环。
贾母听他如此说话,立刻怒道:“谁教你这么没规矩的?敢顶撞长辈。”
“侄儿知错,还望大太太原谅。”贾环开口赔罪道。
贾环不是怕邢夫人,而是给老太太面子,他又不在贾赦院里讨生活,没什么好怕的。
贾母深深看两人一眼后,说道:“好了,既如此那就撵出去吧。环儿,你长大了。”
嬷嬷哭着被几个老婆子生拉硬拽出去,喊着她的太太邢夫人,可惜她此时没敢言语,不好多嘴,怕是这次彻底恨上了贾环。
“老祖宗睿智英明。”贾环恭维道。
贾环得了便宜还卖乖,事办成就好,如果谁不服,他不介意再理论一番,既然开口那就要以德服人。
“下不为例,再敢任性,叫你老子收拾你,回去吧。”
贾母脸上有一丝丝疲惫,最后警告了一句。
贾环领着琉璃出门回去,迎春带着思棋进去找黛玉一干人。
屋里的太太们陆续告辞而去,只有王夫人最后一个告辞,然后脸色阴沉的离开。
“别记恨环儿,回去反思一下自己。”这是贾母留给王夫人的话。
贾母这次却是为王夫人出头,这也是她权威权柄,其实这次博弈的是没有说一句话的王夫人跟贾环,贾环触碰到她的权柄,当然也有贾母跟王夫人二人。
府里看似是王熙凤做主,但真正做主的是王夫人,凤姐是被推出来的管事,她并没有决定权,她们两人都出自王家,肯定要报团取暖,这也是凤姐可以压住贾琏的缘由。
贾府看似是贾政贾母是主人家,其实已经受王家的控制影响,不可不说,王家的女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王家仅用两个女人就可以左右到贾府的决定,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贾环深知,看似他是胜了一局,但其实是他输了,他已经藏不住,以后迎来的将是王夫人疯狂的打压。
同时得罪的只怕是还有贾赦夫妻两个,还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不过他不在乎就是,还能吃了他不成,怎么说他都是贾政儿子。
同时得罪的还有在荣国府里倚老卖老的婆子们,这可是一大波仇恨值,全给他一个人拉过来,可以说是拉怪满分。
府里丫鬟婆子们恐怕背后没好话,尤其是老婆子们,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呀。
贾环完全不在意,只要他院里的人听话就行,管天管地也管不住人一张嘴,任凭雨打风吹石,我自巍然不动。
贾环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母亲赵姨娘,恐怕王夫人首先就会拿她来开刀。
王夫人是个面慈心狠的主,为了宝贝儿子什么都做的出来,如今女儿更是做了贵妃,可谓是身份更上一层楼。
不敢明着对付,怕是会来阴的,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