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小金川之战打得如火如荼之时,这皇宫大内也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九阿哥永瑜夭亡,嘉贵妃伤心欲绝、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两个多月才有所好转;第二件是大阿哥永璜身染伤寒,又因郁结于胸,至使病情每况愈下,经太医诊治多次却仍无起色。
听着高无庸的回禀,龙隐天心里是一点波澜都没有,因为永瑜打从出生的时候就已显出了早夭之像,能用药石拖得这些时日也算是不易了,所以此番他也没感到任何的意外,一切都在意料当中。
至于永璜,龙隐天原本就没怎么关注过,自然也就没什么父子亲情可言,所以即便是听闻永璜病重了,他也只吩咐太医用心诊治就罢了,完全没有前去探望的打算,因为战事即将结束,这后面的麻烦事还多着呢,他可不想将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永璋和永珹对于大阿哥卧病在床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毕竟龙隐天并没有让下面的人刻意隐瞒,所以只要稍微注意下就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
永珹和永璜因为年龄的关系,所以彼此之间并不亲近,最多也就是面儿上过得去罢了;倒是永璋和永璜还有些年少的情谊在,因此永璋自从听闻了这件事之后,就一直想着能够出宫去看望下永璜。
算算日子,傅恒不出三日就会到达京师,龙隐天原本就打算趁今儿个大朝的机会,召集众位军机大臣,认真的商讨一下大小金川的战后遗留问题,以及对莎罗奔和土舍郎卡的处置问题。
这大小金川若是处理不好,日后定然还会再动刀兵,可眼下国库吃紧,不但要加紧处理南方水患,而且准噶尔那边又开始有些不安生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得用兵,所以大小金川那里须得找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来。
永璋恰巧在早朝之后就来恳请龙隐天,说他很是挂念大阿哥的病情,所以下午的时候想出宫去看望一下大阿哥。
龙隐天想着今天要和众位大臣议事,恐怕是没什么时间来御书房批奏折了,所以也就索性允了永璋的请求,并且还让永珹陪着他一起前去,也正好借此机会在宫外多转转、多看看,说白了就是想让他们两个稍微了解一下百姓的生活。
永珹本以为龙隐天会拒绝永璋的请求,甚至于会严禁他们随意出宫,结果没想到的是龙隐天不但答应了让永璋去大阿哥府上,而且还要他陪同永璋一起前去,言语之间还暗示他们可以在宫外多逗留些时辰。
如此一来,永珹反倒是更加看不透龙隐天心里的想法了,不过即便有再多的疑问,他也只能够暗暗的埋在心里,靠自己的智慧一点一点想办法去寻找答案了。
因为这有些事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和第二个人说起的,除非他不想再做这个阿哥。
果不其然,龙隐天在军机处和众位大臣议事,一呆就是一整个下午,就连晚膳都是和众位大臣一起用的,直到宫门下匙的时候,他们的议事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只不过最终究竟要采纳哪方的建议,还是得看他这个皇帝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趁着夜色在养心殿外毫无目的的慢步着,龙隐天的脑中一直都在思索着方才那些大臣们提议。
汉人官员大部分都主张以抚为主,毕竟大小金川只是个偏僻的弹丸之地,而且居住的又是藏人、羌人等少数民族,既不是战略要地、又没什么发展前景,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投注过多的人力物力在上面。
满族官员则极力主张彻底清剿大小金川,除尽明朝余党,并且将那些居于山区的少数民族都迁往内陆,这样既可以帮助这些少数民族发展经济,又能够让那些乱党难以藏匿,只不过相对的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耗时也会很长,几年之后才能见到成效。
说心里话,龙隐天其实是非常赞成满族官员的这一主张,毕竟乱党一事由来已久,自从满清入关之后就没怎么间断过,尤其是康熙爷在位的时候更是突出,若是处理不好,日后的麻烦反倒会更多。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没有银钱的支持,此番对策虽然好是好,但却没有办法完全的贯彻下去,这才是龙隐天最为头疼的问题。
看得出来皇上今日是有心事,所以高无庸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跟随在龙隐天的身后,尽量避免发出什么声响、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惊扰到皇上,就连负责巡视此处的大内侍卫,也都在高无庸无声的示意下小心的绕了些远路。
如此一来反倒是给了龙隐天一个绝佳的思考环境,使得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就等明日让军机处的人草拟诏书了。
解决了烦心事儿,龙隐天就打算回去就寝了,虽说平日里他很少睡这么早,可今日的议事实在是让他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所以这时候他已经感到有些疲惫了,果然和青龙一族相比,这人类的身体还是太弱小了些。
转身刚走出几步,龙隐天就远远的看见了一个此时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心中的疑惑一闪而逝,他略微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见对方好像想事情想的正专注,龙隐天索性等走到了他的身后,这才忽而开口问道:“永璋,现下已是深夜了,你怎么还在这御花园里?”
正独自出神的永璋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龙隐天出声的时候才猛然惊觉,随即赶忙转过身去,下意识的就要行礼,“皇阿玛,儿臣……”
龙隐天倒是反应很快,直接伸手托住了永璋的胳膊,没有让永璋跪下去,并且语气温柔的说道:“好了,眼下只有咱们两个,这些个虚礼就免了吧。”
很显然,周围这些太监们全都被龙隐天忽视的极其彻底,又或许在他的眼中他身边的太监都不是外人,所以自然也就没有避嫌的必要。
永璋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可面儿上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尤其是几次看着龙隐天都欲言又止,想来他这个心重的孩子怕是又一个人钻牛角尖里走不出来了。
龙隐天此时因为感觉疲累,所以本就没什么耐心,他见永璋迟迟都不肯开口,于是干脆直接问道:“永璋可是有什么心事?若是有,不妨说出来让朕听听看,说不准朕还能帮你拿个主意。”
“皇阿玛……”,永璋在心底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否则那种愧疚感会压得他有些喘不过起来的,“皇阿玛,儿臣下午去看望过大哥了,大哥他……他的情况……很不好……”
龙隐天一听就明白了永璋心中的想法,他在心中略微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那寂静的夜空,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缓缓说道:“永璋是觉得朕很无情吗?”
“不,不是的……只是……”,永璋虽然口中极力反驳着龙隐天的话,可在心里面他其实也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永璋觉得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阿玛对他和其他几个弟弟们都是非常好的,尤其是对他温柔细心的教育和关心,早已令他一点点的沦陷其中难以自拔了。
可另一方面,大阿哥此番病重,皇阿玛却表现得如此冷淡,给人感觉大阿哥就好似不是皇阿玛的骨血一般,这让永璋不禁联想到若是他日后长大成人、出宫建府了,是不是皇阿玛也会如此对待他,若真是这样,他简直都不敢想象那会是种什么样的生活。
龙隐天没有让永璋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拉起了他微凉的手,一边领着他向养心殿走去,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永璋,虽然你比永珹年长,但很多事情你却并没有永珹那般看得通透、看得明白,所以有些事儿你不妨和弟弟们说说,也许听了他们的话你就会懂了。”
永璋虽然不懂龙隐天此话究竟有何用意,但还是点头应下了,而且他也觉着自己的这个四弟是个极聪明的人,在上书房一起学习的时候就没少帮他化解难题,所以此番让他去向永珹求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龙隐天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相信永珹应该会好好开导一下永璋的,于是话题一转说道:“下个月就该去木兰围猎了,趁这段时日你要把身子给调养好,到时候朕才能放心的带你去草原骑马狩猎,明白了吗?”
一提起去木兰的事儿,永璋的心情立刻就好了不少,眼中也立时显出了些许期待的神色,嘴角处也有了明显的笑意,“儿臣明白,定不会叫皇阿玛费心的。”
龙隐天淡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和永璋随意的聊了一些他近日来学习政事的情况,并且有意点拨了他几句。
直到把永璋送回了养心殿的偏殿,龙隐天这才转回了自己的寝宫就寝。
从始至终都随侍在旁的高无庸,则将皇上和三阿哥的相处全都看在了眼里,他在暗叹三阿哥心性太过单纯的同时,也感叹皇上对于三阿哥确是真心的宠爱,想来日后只要三阿哥不做出什么让皇上失望的事情来,皇上即便是不会传位给三阿哥,至少也会给三阿哥一个亲王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