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没吃完,杨千语就先行离开了。回到医院,病房里热闹欢笑。三个孩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气球,脸颊鼓鼓地使劲儿吹,吹,吹。等气球吹大了,捏住气球口举高,松手。气球立刻“噗噗噗”的像放屁一样,满屋子疯魔乱窜。封墨言平日里那么威严冷峻的一个人,竟也陪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不过,他的气球放着屁飞走了,都是孩子们给他捡回来的。杨千语站在门外看了会儿,等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推门进去。“妈妈!妈妈你回来了!”
“妈妈,你看我们在玩吹气球比赛!就是看谁的气球飞得高,飞得远,哈哈哈哈!好好玩儿!”
“妈妈,来,给你一个,我们比赛!”
时间不早了,她本想说该回去了,可是见孩子们兴致勃勃,她又不忍心泼冷水,只好接过气球加入这幼稚无脑的游戏。于是,两大三小五个人一起吹气球,吹好后一起举高高,然后“一、二、三”一起放手。五只气球“噗噗噗”争先恐后地放着屁,在病房上空乱窜飞舞。杨千语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妈妈好厉害!妈妈赢了!”
“来来来!我还要玩,这次我要赢!”
杨千语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只能提醒:“再玩三次,不管输赢,得回家睡觉了。”
小家伙们一听,嘟起嘴巴:“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
“我们都没玩够呢!”
杨千语学着他们说话的样子,“可是,爸爸还是病人呢,需要早早休息,不然他恢复不好,就不能快点站起来陪我们一起玩啦。”
一听这话,孩子们立刻懂事了,“那我要爸爸快快好起来!像以前一样,让我骑在他肩膀上坐飞机!好酷的!”
又玩儿了三次,孩子们意犹未尽,但也很听话地没再闹腾。封墨言看出杨千语有心事,可这会儿忙着送孩子们回去,也没空关心多问。等小家伙们全都背好书包,转头一看,妈妈站在病床边,爸爸拉着她的手,一脸的依依不舍。“妈……”“嘘!”
希希正要开口说“妈妈该走啦”,被小宇及时噤声拦住。可杨千语还是听到了,转过身来看了看孩子们,又回头看向某人:“今天太晚了,我明天早……”话没说完,听到身后大儿子的声音:“妈妈,你还是留下来陪爸爸吧,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
“啊?”
杨千语吃了一惊,回头看向孩子们,瞪大眼睛,“你们自己回去?”
“对啊,让全叔接我们就好了,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单独在家了。”
小家伙说话的语调非常老成,好像他们被“抛弃”已经习以为常。希希这会儿反应过来,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爸爸,语出惊人:“原来爸爸就是传说中的‘巨婴’,感觉他比我们更需要妈妈。”
杨千语脸色再次惊诧,哭笑不得。回头,却见某人嘴角抽搐,故作威严:“封雨希,谁给你的胆子天天嘲讽爸爸?”
“哼!”
小丫头双手抱胸,脸蛋朝旁边一撇,“反正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封先生不客气:“那行吧,你们自己回去,你妈妈今晚归我。”
杨千语皱眉,“这怎么行?明天还得上学呢。”
“明天周六,上什么学。”
她一惊,这才想起来明天周六。这……才开学两天呢,又要放周末了。小家伙们一听明天不上学,反倒嘟起嘴不乐意了,“怎么才开学就又要放假啊!我喜欢上学!”
“我喜欢幼儿园的营养餐!”
“我喜欢幼儿园帅帅的体智能老师!”
杨千语一手扶额,看向女儿有些忧心……这,以后莫不真是个恋爱脑颜控吧?既然明天不用上学,孩子们也主动要求妈妈留下来陪巨婴爸爸,杨千语想了想,只好给阿全打电话。没过多久,兄妹三个排着队唧唧喳喳地告辞了。杨千语送走了孩子们,回来看向病床方向,语调低低柔柔,“你又怎么了?都被你女儿笑话是巨婴了。”
说到女儿,封墨言佯装不满地冷哼了下,“封雨希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看全都是遗传你。”
“你什么意思啊?说我没心没肺?”
“怎么,还冤枉了?”
杨千语懒得跟他理论,倒是想起另一个问题,“女儿的名字是你取的?”
“那不然呢?”
杨千语若有所思,“怎么想到名字中取个‘雨’字的?单纯因为好听?”
封墨言看着她,漆黑的眼瞳深深邃邃。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他才说:“其实……户口本上登记的,是语言的语,封语希。”
杨千语愣住,眸光定定地与他对视。“是什么意思,我想你都明白了。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离世,想着用女儿的名字纪念你。”
但因为两人已经离婚的关系,还因为他那时候并未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所以对外都宣称是“封雨希”。房间里静谧无声,杨千语沉默了好一会儿,心头既有感动,又有遗憾,“我们……错过了好多。”
“是,那时候的我,年少轻狂,刚愎自用。我曾以为,这辈子无论怎么对你,你都不会离我而去——直到彻底失去你,我才知自己错得多离谱。”
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情不自禁地握住男人的手,幽幽感慨:“我们很幸运了,你知道……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是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封墨言何其懂她,看她脸色惆怅,眸底都失去了色彩,心疼地问:“你是说……你妈妈跟那位卓先生的事?”
“嗯。”
她点点头,把晚上跟卓岳栾见面得知的真相娓娓道来。“可能因为我那时候还小,我妈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但她不开心,不快乐,不幸福,却是小小年纪的我也能感觉到的。你说,她去世时有没有想过,到了黄泉路上,就能跟心爱的人相遇?可等真正踏上黄泉……才发现深爱的人并不在那里……”一想着妈妈活着时,没能跟心之所爱厮守,以为两人早已阴阳两隔。等到离世,却依然没能遇到对方,因为那人尚在人间,还是阴阳两隔。这两头罪,两种痛,她都经历了。真是想想便觉得胸口发紧,疼到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