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发生只是巧合。
但经过宫北泽这样一说,好像真是处心积虑。
可贝蒂依然坚信内心的判断,坚信自己的眼光:“不……不是的,在那之前——你对我也挺好的,每次我遇到危险,你都能及时出现,你一直都在帮我,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宫北泽早已想好所有能击垮她的言辞,“我对你好,一来是因为封墨言夫妇的委托,二来……是你财阀千金的身份。我在公司的处境你也知道,让外界以为我们关系不一般,对我多多少少都有帮助。可我万万没想到,暧昧了这么久,你没帮上我什么,反倒你母亲一来,差点让我公司破产!”
“不会的,我母亲答应我……只要我跟她回去,她不会再为难你了,她还会帮你取得公司的绝对控制权,她不会骗我的!”
“你家人说话还有可信度吗?你们高高在上,谁都瞧不起,从心眼里歧视东方人,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沦落到现在这样,不都是拜你母亲所赐?你就是个扫把星!我所有的不幸都是你带来的!懂不懂什么是扫把星?晦气!不幸!谁靠近你谁倒霉!”
蒋甜韵在一旁,听着宫北泽这番尖酸刻薄的输出,有那么一瞬,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没认识过他。
这还是年少轻狂时,那个对她体贴入微,阳光爽朗的暖男吗?
这戏演的,连她一个知道内情的都有些怀疑起来。
怀疑他是真的从未喜欢过这个女人,甚至从心底里厌恶排斥着对方。
贝蒂无力地跌坐在地,眼泪模糊了双眼,剧烈的疼痛从心脏处蔓延,渐渐占据了四肢百骸。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昨天明明还那么眷恋着对方,哪怕已经分手,他们也都记着对方的好,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心。
“我不信……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肯定是我妈妈逼你的……”她喃喃自语,不停地给对方找借口。
“你妈还用得着逼?她只要一声令下,我的公司就能马上破产,这几天,若不是阿韵四处走动,想办法帮我拉拢资金,我早就负债累累流落街头了!”
贝蒂倏然抬眸,看着他愣了愣,又恍惚地否认:“不,不会的……我妈答应过我,停止对你的打击,她跟我保证过的。”
妈妈不会跟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这谁知道呢?所以我说,你家人的话……还有可信度吗?他们连你这个亲女儿都骗,打压我,想要搞死我又算什么?”
“不会的,我妈妈不会这样做的,不会的。”
宫北泽见她嘴上否认着,心里多少还是怀疑了,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
卡米尔夫人对他不仁,他也同样不义。
这根刺埋下去,任凭那老太婆如何解释,都不会赢得女儿的信任了。
一个不顾女儿幸福的母亲,她们关系越僵,女儿的自由反而更多。
他能为贝蒂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贝蒂还在不断地否认,不相信母亲会欺骗自己。
宫北泽冷笑着蹲下身来,一手轻佻地捏住她下巴,“你若是真爱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赶紧跟你妈一起滚!永远别再来找我,我不想再被你们祸害!”
话落,他一把松开手,起身走向窗前。
蒋甜韵看了眼男人的背影,也走到贝蒂面前去,淡淡笑了笑:“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丢女人的脸……我要是你,就走向窗台直接跳下去了。”
她故意激贝蒂,话音刚落,落地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凌厉的眼神递来狠狠一瞥。
蒋甜韵心里不服,但不想惹怒宫北泽,只好叹息了声,拍拍手起身走开。
贝蒂在地上瘫坐了会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被滚滚茶水烫到的地方已经疼到麻木,她趔趄了下,才缓缓直起腰来。
“宫北泽。”
男人站在窗前,闻声回头,定定地看着她。
两人间距离不远,隔着一组沙发,可他明白,这是从今以后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贝蒂抹了泪,很快镇定,“如果你想要我恨你,你做到了,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落下这话,她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出房间。
宫北泽像冰封的石雕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眸猩红,一滴泪不受控地落下。
看着女人一瘸一拐的腿,知道她来的路上肯定受了伤,他心如刀绞,却没了上前关心的资格。
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蒋甜韵看着贝蒂离去,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可等一回头,见宫北泽脸上滑落的泪,神色一怔。
他……哭了。
为了个女人,竟哭了。
情不自禁地,她走上前,心疼地抬手伸向男人面颊。
却在还没触碰到时,被他骤然一把挥开,眼神冷冷地盯向她。
蒋甜韵心里很气,一个守候她多年的男人,如今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了心,虽然那女人也成了过去式,可男人的心却回不到自己身上了——这叫她怎么不气?
可就算气,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管他心在不在呢,反正人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阿泽……当初我离开时,你也为我流过泪吗?”压下心里种种情绪,她看着男人伤痛的眉眼,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宫北泽冷眸瞥向她,“你觉得你配?”
蒋甜韵皱眉,“阿泽,你现在说话……怎么变得这般刻薄了?”
“那要看对什么人。”他转身走开,不想跟蒋甜韵挨得很近。
估摸着贝蒂已经离开了酒店,他取了衣服进浴室关上门,很快,换好衣服出来了。
蒋甜韵看着他收拾东西,脸上的羞辱感更重:“阿泽,利用完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对你来说……难道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宫北泽冷血无情地道:“我没强迫你,你可以拒绝被我利用。”
是,他没强迫。
他只是在一个多小时前,给她打了通电话,她明知道这是利用,还是欣然答允,马上就赶过来配合他演这出戏。
让他们分手,老死不相往来,这就是她的目的啊!
她过来一趟,既能亲眼见到他们决裂,还能跟宫北泽近距离接触——这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阿泽……阿泽……”眼看着男人要离开了,蒋甜韵连声呼唤,绕过沙发快步上前,扑上去从后一把抱住男人。
“阿泽,我错了……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现在我们都是单身了,我可以重新追你了,换我追你好不好?你把以前对我的恨,对我的怨,通通还回来,好不好?等你心里的气消了,恨没了,我们就重新在一起吧。”
她紧紧抱着男人的腰,泣涕零如雨,贴在男人后背上哀求倾诉。
宫北泽如芒刺在背一般,浑身不自在。
他阴沉着脸去扒女人的手,可她死死紧扣着就是不放开。
“蒋甜韵!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放!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终于能重新抱住你,我死也不放!阿泽……对不起,千错万千都是我的错,我们重新开始吧,我是真的爱你……”女人放下所有尊严,就差跪地乞怜。
宫北泽伤了贝蒂,本就痛不欲生,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地舔舐伤口。
偏偏蒋甜韵还在这个时候对他纠缠不休,当即惹他雷霆大怒。
“我最后问你一遍,放不放手?”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
下一秒,男人脸色一狠,强劲有力的大掌紧紧捏住她细弱的手腕,只听蒋甜韵“啊”一声惨叫,美丽的容颜都变了颜色。
宫北泽捏着她几乎变形的手腕,不客气地一把推开,看都没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宫北泽!你太过分了!我都主动挽回了你还要怎样!那个女人已经走了,人家父母看不上你!你再喜欢又有什么用!你跟我一样贱,别人爱你时你不屑一顾,人家走了你又装深情!你凭什么嫌弃我!你跟我一样……都活该!”歇斯底里的蒋甜韵,跌坐在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痛骂宣泄。
话虽难听,可稍微一想,却句句属实。
世间最惨莫过于,拥有时不懂珍惜,失去时方知是挚爱。
————
四年后。
浪漫的普罗旺斯是薰衣草之乡,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处处氤氲着薰衣草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贝蒂在花房调制着她最新研究的精油,专心致志。
花田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深一脚浅一脚跑来,高兴地喊着:“妈咪,妈咪!”
仆人跟在身后,生怕小主人摔跤,紧张地提醒着,“慢点,萨拉小姐!噢,你这孩子……”
花房门被推开,清甜稚嫩的嗓音也到了跟前:“妈咪,闭上眼睛,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
小女孩儿双手背在身后,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和妈妈的眼睛一样,碧蓝碧蓝的,清澈灵动。
贝蒂宠溺地笑着,转身面朝女儿,闭上眼睛。
“低下头来。”
她又低头,笑意更浓:“宝贝要送妈妈什么礼物呀?”
小姑娘没有出声,拿出藏在背后的花环,戴在妈妈头上。
贝蒂直起腰来,转身朝身侧的镜子看了看,高兴地夸赞:“这是宝贝亲手做的吗?”
“是的,这些野花也是我亲手采的。”
贝蒂看着聪明活泼的女儿,欢喜地将她抱起,狠狠亲了一口。
“谢谢宝贝,妈妈很喜欢。”
母女俩的身影在镜子里重现,三岁多的萨拉,除了眼眸、肤色和头发遗传妈妈,五官轮廓看起来更像东方人。
一头金发是自来卷,即使编了小辫儿,也还可爱地卷曲着,婴儿肥的脸蛋圆乎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鼻尖儿可可爱爱,整个人瞧着活脱脱就是一芭比娃娃。
这样讨人喜爱的小甜心,真是让贝蒂疼到了心坎里。
看着母女俩咯咯地逗笑,一旁的仆人也满脸笑意。
不知何时,花房门口伫立着一道高大身影,仆人回头看了眼,立刻提醒:“夫人,先生回来了。”
贝蒂抬眸,脸上的笑并未收敛,很自然随意地招呼了声:“嗨,安东尼,你出差回来了。”
“嗯,就知道你们在这里。”男人走进来,双臂张开,萨拉高兴地欢呼了一句“爸爸”,直接从妈妈身上站起,飞扑过去。
男人接了个满怀,父女俩笑着吻面。
贝蒂起身,跟着他们走出去。
见门外只有安东尼的助理,少了另一人,她好奇问道:“弗兰克没跟你一起来?”
“嗯,他有事,直接从机场去公司了。”
“好吧,可真是大忙人。”
一家人穿过花田,走向富丽堂皇占地广袤的庄园。
刚进家门,安东尼的手机响起,他接通电话没聊几句,回头,脸色略微有些为难地看向妻子。
贝蒂会意,低声问:“怎么了?”
男人说:“弗兰克的中文翻译突然有事请假了,他担心合同有问题,想让你过去看看。”
贝蒂正在帮女儿重新编头发,闻言毫不犹豫地道:“没问题啊,正好……我们去城里吃晚饭吧,带萨拉到处转转。”
安东尼立刻回复那边:“我们一小时后到。”
前往市区的路上,在花田疯跑了一下午的萨拉困了,倒在安东尼强壮安稳的怀里,很快入睡。
安东尼看着小女孩儿漂亮精致的脸蛋,突然感慨道:“这要真是我亲生女儿,该有多好。”
贝蒂睨他一眼,“在萨拉眼里,你就是她亲生爸爸啊,除非你告诉她事实。”
男人立刻摇头,“噢,我才不会!她就是我亲生的,也是弗兰克亲生的,弗兰克甚至想过,你要么再出去偷一颗种子?这一个宝贝不够我们宠。”
“……”贝蒂翻了个白眼,故作生气地大吼,“你们当我是什么!你俩的生育机器吗?”
“嘘……”安东尼立刻示意她噤声,又看看怀里的小天使。
贝蒂看着女儿皱眉,好像被吵到了,只好闭嘴。
过了几秒,安东尼突然又好奇问道:“你真打算瞒着萨拉一辈子?等她长大,知道自己是混血儿,她就会问你亲生爸爸到底是谁了。”
贝蒂撇撇嘴,“等她长大再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