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珏练了一手好字。
他书写的字体飘逸流畅,宛若游龙。
随着沙漏的不断流失,墨迹渐渐溶入伞面,淡浓相宜。
字与字之间互相连接起来,仿佛生成了某种独特的契约。
当最后一笔落下,少年急切地松了笔,那一撇便被拖至长尾,金光一闪。
历时两柱香,符珏呼了一口气:“大功告成。”
说罢,天青色的油纸伞被他撑开,发出倏然的一声清响。
从远处看时,仿佛镌刻着不明的咒语,神秘感十足。
那些字迹宛如活体,朝阳的余晖流转于字面,像是被抹上了一层淡色的金粉,熠熠生辉。
瞧着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感,是独属于文人的清雅。
迟鸢看了好半天,她说:“气场都变了。”
原先这就是一把清雅素净的伞,现在宛如蒙了雾纱,瞧不真切。目及之人都不会刻意去直视它。
然灯伸出手,“迟鸢,轮到你了。”
她慢了半拍,从兜里掏出来凤凰尾羽,然后惊恐地发现,那凤羽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越九青信誓旦旦:“是蛋。”
迟鸢突然想起来,她把这蛋放在空间好长一阵子了。
思及此事,她动作更快了,把那巴掌大的灵兽蛋连同羽毛搬出来,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忧。“…不会已经死掉了吧!”
话音一落,越九青和然灯火速围观。
越九青懵懂地看着那花纹诡谲的灵兽蛋,“唔,它好像快破壳了?”
虽然迟鸢完全没空照顾蛋,但蛋很懂事,很省心。
然灯皱着眉,以他仅有的经验判断出了破壳日。“最慢也就是七天之内了。”
怎么说也是那位前辈生前的嘱托,迟鸢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抚摸了蛋壳,表层已经有了皲裂的痕迹。
“我还蛮好奇它是什么东西,狼崽你知道吗?”
越九青摇头,他离开雪域也挺早的,哪里知道天马捡了个蛋。
符珏正对他新鲜出炉的青伞爱不释手,暂时对灵兽蛋不感兴趣。
然灯也跟着伸出雪白的指尖,动作轻柔,点了点暖呼呼的灵兽蛋,“总之,别把它放在你的空间里了。”
可以说,蛋壳里这家伙完全是靠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才活到现在。
迟鸢也就才十来岁,自己都还是个崽,更别提带崽的经验,被然灯抓着耳朵科普了一堆育儿知识的她很是心虚地低下头。
“好,我一定随时看着它!”迟鸢发誓,随即很疑惑,“灯灯,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会做饭,又会炼器,还懂得灵兽知识,好厉害!”
迟鸢还有一点没说,他的发型也是很居家的样式。
并不像江悬那样扎起来的意气风发高马尾,也不同于符珏,只是各自取了两缕发丝从耳侧编织到脑后。
少年尾发不算多,轻飘飘地散下来,用简单一根红绸缠绕着,随意地被搁于右肩,落到胸襟前,猛然一看,是很贤良的。
对上迟鸢赞美的眼神,然灯默然地敛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了贤良的标签。
少年浅雾色的虹膜微微颤动,该怎么说呢,他是经常解剖兽类的刽子手,偶尔也会看见怀崽的灵兽尸体,不知不觉,那些五花八门的知识就看进去了。
迟鸢天生就很会夸人,有话直说,这一点应该多亏了江漓。
然灯最终没有打破迟鸢的滤镜,他不太自然的转脸,“不是要炼器吗,把你的剑拿出来吧。”
剑修都是把自己的剑当成宝贝老婆对待的,迟鸢也差不多,她依依不舍地将残雪递给然灯。
少女双手合十,“拜托啦,你是最棒的!”
然灯平静地“嗯”了一声。
上交了灵器,然灯把门一关,炼器不允许太多人干扰。
彻底关门之前,迟鸢又想起来了关键的一件事,她抓着然灯的袖子,“对了,真人说校服可以自己设计元素,你们想要什么样子的?”
没想到还有这种问题,然灯困扰地拂开了前段的刘海,“随便,我没要求。”
迟鸢转了转灵动的眸子,“随便吗?也行。”
虽然嘴上这么说,她必然要帮忙,不然到时候全宗门就只有然灯一个穿着基础款的校服,怎么想都很可怜。
“…我要帽子。”帽子精越九青如是说道。
“知道啦。”迟鸢好笑地搓了搓他的脑袋,发丝柔软,手感良好。
符珏迟疑了片刻,“他的身份没问题吗?”
迟鸢短促地“额”了一声,她犹犹豫豫地说:“我觉得大家应该早都看出了点什么。”
谁都不是傻子,越九青的异常其实表现得很明显。
再说了,兽族身份也不算惊世骇俗,忽悠忽悠就过去了。
“到时候我要在肩膀上绣只小鸟,然后在后面加个披风,像燕子的翅膀一样。”
男孩子对这种话题总是兴致缺缺,符珏懒洋洋地道:“一定要特征的话,就加个莲花吧。”
反正他们自己可以用灵力改动。
炼器花的时间蛮长,整整用了三天。
等三天过后,然灯出来时,整个人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炉灰,雾蒙蒙的。
符珏非常不怀好意地蹭了下他的脸,然后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你去钻烟囱了吗?”
越九青跟着点头,“你像一只小熊。”一只灰扑扑的小熊。
然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良心,我还不是为了你们。”
迟鸢不可能天天待在符珏他们的居所,她早已经回去。
闹归闹,符珏啪的一声往挚友头上贴了一张清洁符,然灯又变成了之前那副臭脸的美少年模样。
然灯摸着自己红红的额头,合理怀疑他是故意暴力自己。
他一脸感慨,扭头动容地看着最单纯的越九青,“还是你比较好。”
越九青用那双含着雾的灰眸盯着然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符珏却看着然灯背后,那里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王八贴纸。
不是越九青还是谁?
薄薄的扇面挡住他强忍的笑意,然后在然灯转头前,彻底破功。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你好笨啊。”符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了平时的翩翩风度。
然灯一脸懵,直到他反手摸到自己背后的纸片,脸色唰一下黑了。
少年暴怒,“喂,你这家伙,都教了他什么啊!”
狼崽能知道什么,他不过是个崽崽。
越九青晃动着软趴趴的耳朵,逐渐目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