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最盛的酒楼——曜江楼。
街市喧声通通被屏风隔绝在外,半大的少年少女围坐圆桌前,不分主次,各色菜式皆琳琅的摆在面前。
正是风鸣宗一行人。
成名的好处变多了,麻烦也随之而来。
他们再也没法轻松的逛街,因为总是会被百姓与其他人像围观珍稀动物一般盯着,时不时还会被投喂的果子爆头。
诸多麻烦,就连说好的庆功宴也推迟了许久,拖到今日。
窗外恰巧路过一只幼燕,口衔着青色柳枝。
暖阳静静的流淌于青砖与房檐,纯白的梨花开满了枝头,有风吹过,含羞的花苞便随之起舞,端的是一派融融春意。
“这顿我请,你们些个小鬼头敞开肚皮来吃!”
陆舟大手一挥,很是豪气的模样。
殊不知几只鬼鬼祟祟的对视了一眼,灵光一闪。
于是迟鸢左瞧右瞧,她举起面前的一盏青瓷,叹了一句:“啊,咋都是甜口的。”
越九青不甚熟练地用筷子夹那盘中菜,嗷呜一口,他鼓着圆圆的腮帮子,含糊不清,“没有然然做的好。”
然然就是然灯,虽然他本人极力反对此番“弱唧唧”的称呼,但成效几乎没有。
然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就连最沉默内敛的君翩翩也出了声,她惊呼一声,“呀,这菜里好像有个脏东西。”
江悬:“?”
怎么都开始挑食了,什么情况啊?
古怪,十分有九分的古怪。
江悬迷茫地看着五小只,要知道他们可是来者不拒,连野菜根和红泥巴都烤来吃过的,挑刺几乎是不存在的现象。
江漓笑着扯了扯江悬衣角,示意他安静看戏。
眼瞅着众人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果然,本就不算好脾气的陆舟被这几只兔崽子给气笑了,赏了多嘴的几人一个脑崩,“嘿,吃就吃呗,你们还挑起来了。”
这招对他不管用。
迟鸢默不作声地与小伙伴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抓紧吃吧,等会凉了。”
说罢,陆舟欲抬筷,却发现饭桌气氛止凝,等待多时,除去双生子,竟然没有一人动筷。
陆舟也不觉得尴尬,他叹息一声,语气很温和,“你们要是不吃,岂不是浪费这一桌好菜…”
就在众人以为他还会多说几句场面话时。
陆舟夸嚓一声从袖里扯出一块巨大的布料,居然是要将这一桌子的好菜要收起来。
见他架势是真的,几人都急了:“等等等等!”
陆舟慢条斯理的哼笑道:“还治不了你们了。”
其中,然灯颇为遗憾,“本来还想搞个欲扬先抑的。”不待陆舟说话,他扬了扬下巴。
越九青便从然灯身后闪现。
“谢谢你,陆师兄,虽然你不着调,但说的那些话让我受益匪浅。”
说完一长串的感谢语,狼崽规规矩矩的朝他行了一个拜师礼。
陆舟一愣,遂大惊,退拒着避开他的礼节,“傻孩子,我可不是你师父。”
迟鸢欣慰地摸着越九青的脑袋,不知不觉间,他又长高了一头,从前还是与迟鸢齐肩的小小少年。
想起曾经的他连拿笔姿势都是错误的,符珏也感慨万千,“孩子真的长大了啊,都会用成语了。”
“陆师兄,总之,这一路上多亏你帮扶,多谢。”
迟鸢代表全体队员对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下一秒,手中的茶杯颤抖着叮当作响,少女露出了狰狞扭曲的神色。
“啊,你怎么喝了我的蜂蜜柚子茶,还是超甜加量版,真是好可惜哦。”陆舟忍笑,故意阴阳怪气。
好奇心宝宝越九青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抿着唇喝了一口冷茶,结果整个人差点被甜蒙了。
符珏哗然一声展开扇子,笑道:“陆师兄,你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青年一脸无赖的摊开手,“没办法,谁叫你们前面那样对我。”
“要是我再脆弱点,估计都要被打击得从这曜江楼一跃而下了呢。”
瞧他这吊儿郎当,阳光开朗的模样,然灯撇嘴,“…谁信啊。”
估计全世界的人都绝望了,陆舟也不会。
“玩笑归玩笑,我们都知道你在背后付出了很多。”符珏语气诚恳,又重复了一遍。
自从迟鸢他们代表风鸣宗赢下了比赛,门前车马流水称得上是络绎不绝,但都被陆舟轻车熟路的一一挡了下来。
陆舟本就不爱交际,连在风鸣宗也闭门不出。
身为队里唯一的成年人,既要照顾他们的衣食起居,还要时不时来个心理辅导,整整五个小孩,再懂事也是小孩。
这已经是陆舟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容貌俊美的青年眉眼里始终藏匿着挥之不去的颓意,此刻半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毫无形象的往后仰倒。
他闭上了眼睛。
温柔的日光投了进来,模糊了陆舟的神色,谁都看不清。
“嗯,你们说的功劳我自然是知道的。”
陆舟的语气忽然严厉不少,“不过,我也有话要告诉你们。”
此刻的他褪去了外壳那层轻佻的伪装,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般,劝诱着少年。
“此番不过是初赛,就搞得头破血流,若是真到了决赛,岂不是闹得要生要死!”
“你们一个个的,实在太冒进了,往后务必都给我戒骄戒躁!”
一番批判的言论落下,除了一直保持狂野作风的越九青,包括符珏在内的四人都心虚的低下头了。
见这几人训着话,江悬和江漓心有灵犀,开始争分夺秒的乱炫大餐。
见他们都知道自己的问题,陆舟也算是放心下来,他趁热打铁提起另一件事。
“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此地。”
君翩翩忽然问道:“青州的污水解决了吗?”
陆舟作出沉思状,“约摸是没有的。”
“这是他们的事情,在那之前,我还要说一件大事。”
他的表情相当镇静,几人齐齐竖起耳朵,聚精会神。
“什么大事?”
陆舟一字一句地道:“关于迟鸢,迟云间,你的哥哥。”
“迟云间是你的胞兄,如假包换。”
他早就与白闲一取了二人的血,做了亲缘测试。
迟鸢甚至忘了递到嘴边的茶水,她怔然的听着他的话。
“就像江漓与江悬那样,不过你们是龙凤胎。”
“难怪…”
迟鸢咬着下唇,她对迟云间下手的时候,会有如此重的违和与不适感。
原来那是通感。
“不是说双子都有心灵感应吗,为什么他下手那么重?”然灯蹙眉。
陆舟波澜不惊的颔首,“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迟云间他如今已不算人类,或者说,可以直接叫他怪物。”
“迟鸢,你愿意接受一个怪物的存在吗?”
迟鸢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其他人却坐不住了。
作为师兄,江悬眯着眸问他:“…陆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