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在众人眼前露面的是一只手。
它攀着爬满青苔的井壁,越发衬出无边春意。
那段肤色,便是青州最好的暖玉瓷窑拿出引以为荣的佳作也无法比拟的光辉,瓷白而莹润,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再然后,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蛋。
每一处是女娲精心雕刻的杰作,他拥有神赐的容貌,垂眸间水光潋滟,勾人心弦。
而后是一条鱼尾。
每一片蓝鳞都闪闪发亮,微微翻卷起来。像宝石般晶莹剔透,又宛如白雾散去的第一滴晨露,包含了星空与海洋的蔚蓝神秘。
少年人面鱼尾,从发丝到鱼尾,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的,是浑然天成的璞玉,宛如只会在上古神话中出现的美神瑶姬。
月光如水般流淌从金灿灿的长发间而过,比起天上的虚无,他更像一轮近在咫尺的明月。
他腾空跃起,全身湿漉漉的可怜,只叫人觉得这狭窄幽暗的古井委屈了他。
而后,少年与迟鸢行了个过于亲近的贴面礼。
迟鸢差点被突如其来的美色暴击给迷失了心智。
湿润而略腥的海水气息弥漫在鼻尖,刺得她一激灵。
好在她脑子转得快,不过一秒,便光速退回了风鸣宗的阵营。
旁观的风鸣宗小伙伴表示大为震撼。
“这就是鲛人吧!!”
君翩翩眼睛都亮了,抓住陆舟连连发问。
“多半就是了,但他刚刚那是几个意思?”然灯不太爽地磨了磨牙,杀意毕现。
陆舟心智坚定不移,完全没有被迷惑,反而拉着迟鸢的袖子越发谨慎起来,“鲛人性情凶残,迟鸢离他远点。”
符珏皱眉,心说这么多年,他见过的鲛人也就是那一只,正欲说话时。
“迟鸢!”
那少年竟是精准无误地叫出了迟鸢的名字,不愧是鲛人,连声音也如仙乐天籁。
“你是…?”迟鸢打量着来者,几乎不敢认了。
“我是小鱼啊,鱼二,去年在湖底的小鱼,你忘了吗?”小鱼激动得就差上手摇人了。
迟鸢摸了一把额头的汗,这个黏黏糊糊的感觉,好,对上味儿了。
就在这时,在小鱼身后,有个声音弱弱地从井壁里传出。
一个黑糊糊的影子爬出井,然后就地一滚,它咕噜一声,吐出一串泡泡。
陆舟:“看原型,应该是泡泡鱼。”
泡泡鱼也化出了人形,胖嘟嘟、圆滚滚,看起来倒是讨喜。
听到迟鸢二人的对话,它纳闷地道,“殿下,您不是叫流羽吗,啥时候改名鱼二了?”
流羽…流羽微笑着一巴掌把刚爬出来的泡泡鱼给拍回了井底。
蠢货!
不解风情的蠢货!
美丽到雌雄莫辨的鲛人少年回眸,惊艳了众生,连飞鸟也扇动雪昼的双翼为他停留。
其实,不怪迟鸢认不出来,一年的时间里,他也从不谙世事的傻白甜鱼变成了风度翩翩的鲛人王族。
其中外貌是变化最大的。
鲛人的容貌的确是有倾城倾国的资本。唯独泡泡鱼的称呼有点令人在意,迟鸢抬眸。
久别重逢,她心生感慨,“你变化好大。”
鲛人是长生种,但他们一年可抵人族十年。
流羽笑了。
那双深蓝的眼眸流光溢彩,银白的长睫浓密下垂,宛如羽扇,随着他的呼吸而轻轻扇动,只在瓷白的肌肤留下浅淡的灰影。
“你也是。”
迟鸢又问:“你回家以后过得好吗?”
流羽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你看,我身后的海。”
他的言语很是隐晦,“深海是鲛人的故梦,我不想再失去它了。”
迟鸢略有些歉意,“我的血已经没有功效了。”
这里的水源污染程度太久太高,就算把她抽干了也是无济于事,杯水车薪。
“我已经找到办法解决了,只要跃过龙门,彻底成为继任者,便能借用天光度过劫难。”
关于鲤鱼越龙门的传说,在青州广为流传。
只是没想到是真的。
越九青听懂了:“所以,你刚才、是在尝试跃龙门?”
少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阴恻恻道:“对啊,从我回来到现在一共尝试了四千八百次,刚才我差点就成功了。”
众人背后一凉,俱是心虚。
“本来是想把你们都…。”他画风突变,声音又变得软糯无害起来,可是见到了迟鸢耶。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迟鸢把面无表情的符珏给拉了过来。“啊,符珏也在,你俩要不也叙叙旧?”
两个不相上下的少年面对面沉默的站着,不像久别重逢的故人,倒像是有血海深仇的敌人。
画风越看越不对劲,君翩翩小声问,“……你确定他俩很熟?”
迟鸢挠了挠头:“可是我和小鱼,不是,我和流羽也不熟啊。”
“哪种程度的不熟?他看你眼神都要拉丝了。”然灯的语气奇奇怪怪,说话的过程里还时不时朝流羽发射死亡射线。
江悬老神在在地靠在一棵绿树下,继续做着他面无表情的酷哥。
酷哥抱着双手,实则心底仿佛有小人在无声呐喊:天啊,他养的妹妹崽不会就这样被这个家伙骗走吧?
“也就是救过他一次,一面之缘。”迟鸢想了想,认真的回答。
这次君翩翩也沉默了,“…好一个不熟的一面之缘,都过命的交情了啊!”
*
符珏记得流羽对他从初见就存在的莫名敌意,此刻二人见面,根本无旧可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漂亮到完美的少年弯着眸子微笑,声音清浅而渺茫。
星月朝暮,是九州天选的四位守护者。
这个人类总是散发着幽冥的气息,说不定就成了他未来的同期。
而死亡的气息是【朝】最讨厌的味道。
“论先来后到吗,我和你认识迟鸢都是在同一天,论容貌…”说着说着,流羽蓦然卡了壳。
他眯着眼睛,神情一凛。
同样是守护的预备役,符珏的容貌无可挑剔,可恶的是,不论是他,还是身后的那群人,个个拎出来都是极其亮眼的。
哪怕和鲛人站在一起,也没有失色。
流羽突然觉得他这个鲛人身份有些无用,懊恼地磨了磨牙,“我们便公平竞争,反正你也没什么进展,如何?”
符珏脸色不变,手中的骨扇却断成了两截。
但表面依旧是平日里那个风度翩翩的矜贵俊俏小公子,他摊手,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太明白,还是说...”
“你既来路不明,也心思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