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陶土花盆。
这个花盆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稀罕的珍宝;
哪怕盆里的泥土可能沾到袍子,哪怕花盆已经有魔法保护,他也还是要揽到怀中,减少花盆掉到地上的风险。
花盆里的泥土还有微微的湿润,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大地气息,里面立着一株灌木幼苗,嫩绿的小叶子蜷缩着,充满微弱却鲜活的生命力。
“咳咳!”他像是一名戏剧演员,排练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潘妮!卢娜!你们快点过来呀!看看我手里的这个是什么?”
“哦!潘妮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我怎么也瞒不过你……卢娜,你看妈妈厉害吧!没错!这就是飞艇李,我把它带回来啦!”
“今天当然不是结婚纪念日,我可能记错结婚纪念日呢?再说了……结婚纪念日送的礼物能叫惊喜吗?”
“这样意外的礼物,才能叫做惊喜嘛!不过潘妮你等着吧!那一天我其实也有所准备啦!”
他的语气中充满快乐,就连抱在怀里的灌木幼苗,嫩叶也随着他的步伐,一起欢快地颤动着。
……
车型古堡的轮廓出现在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的眼前,一轮月亮高挂空中,还有一轮圆月悬浮于古堡之上。
那是潘多拉魔法实验的意外产物,夜里的星空越是暗淡,那么这轮魔法圆月便会越发明显。
就像是今天晚上,星空说不上有多么灿烂,魔法圆月的光晕也就变得明显起来。
望着散发朦胧光晕的魔法圆月,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感慨地叹了口气;
家与草地与星空与两个月亮,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美景是怎么也看不腻。
他又走近一些,却发现魔法圆月散落的光晕中,似乎有些异常。
他似乎看到……实验室那里的窗户边框突了出来……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眨了眨眼睛,在他的记忆里,往常他从这个角度去看,除非潘多拉从窗户探出身子,否则他应该看不到窗户才对……
出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就是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不会的!
他猛地甩了甩头,尝试以这样的方式,驱散可能萌生出来的可怕想法。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不断加快脚步,无论他如何抑制,不安感还是在心中萌发。
他没办法控制这种感觉,不安没有消散反而是越发强烈,他也越走越快,直到一块石子将他绊了一下。
短暂的踉跄之后,他稳住身形,迈开步子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不安的感觉就如同此刻剧烈的心跳声,不断轰击着他的胸膛,不断轰击着他的灵魂。
他不敢像是往常那样发散思维,他担心自己脑中所想的那些事情……会立刻应验在他的眼前。
小花园的门被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粗暴地推开,发出“砰”的一声。
他猛地拽开门把手推门而入,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又差点被门槛绊到失去平衡,低头的时候恰好看到地上有块碎片。
他扶着门框直起身子,入眼之处尽是狼藉;
壁炉边缘是一圈震落的炉灰,破碎的盘子零散地躺在地上,厨具和餐具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心中的不安强烈到极致,似乎要随着他的心脏,一起跳出他的胸膛。
有些厨刀甚至笔直地插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一座又一座……墓碑!
他很想将这些厨刀踢倒,只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的步伐急促,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踩在铸铁楼梯上的每一步,都发出沉重的“砰砰”声。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大口地喘息着,他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吸鼻声,他连忙循声冲了过去,来到潘多拉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的木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几根铰链摇摇欲坠,发出沉闷的吱嘎声,似乎只要稍微触碰一下,木门就会从门框上彻底脱落;
窗户成了一个向外突出的空洞,窗框边缘被撕裂开来,风透过破碎的窗洞呼啸而入,贴着他的皮肤钻入衣领,明明是夏天,这股风却冰冷刺骨;
摆在窗边的花盆也摔得四分五裂,陶土碎片散落四处,泥土洒满一地,里面的植物飞到更远的地方,暴露出来的根须凌乱地蜷缩着;
倒地的书架横在房间中央,整齐排列的书籍不见踪影,只有寥寥几本残存下来,散落在地上,张开的书页布满灰尘,就像是折断翅膀的鸟儿。
看到这一幕的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就这么站在原地,双腿就像被灌了铅,没能再往前迈一步。
直到又一声吸鼻声响起,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跑进实验室,看到蜷缩在角落的卢娜。
他焦急忙慌地检查起来,卢娜面色苍白,脸颊上还挂着两道没干透的泪痕,鼻子也是红彤彤的。
卢娜的身上也没有伤口,只有手臂上、小腿上、裙子上沾染了泥点。
“爸爸……”卢娜的呼唤中只有颤抖,听不到丝毫哭腔。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来到卢娜面前,弯曲的膝盖几乎是直接砸在地上,疼痛随之而来,却反而让他有种真实感。
然而他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真实感,他希望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都是一场只要醒来就会结束的噩梦。
他隐约感觉到一股冰凉划过脸颊,轻轻停顿了一瞬,顺着唇边缓缓渗入嘴角。
冰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是一股苦涩发咸的味道,这股味道扩散得很快,似乎只是一愣神的时间,就从嘴里来到心里……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泪水的味道。
泪水的味道让他明白一件事情——潘多拉不见了,因为一场魔法实验的意外……
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什么……
都没有剩下了……
“妈妈不见了……”卢娜抬起头来望着他,卢娜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丝毫哽咽,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又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打了个激灵,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作为潘多拉的丈夫,作为卢娜的父亲,应该要做点什么。
他留意到卢娜的脸颊,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