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柔柔地漾着暗香绵长寂寞的青石板巷,旧色斑驳陆离的砖墙,缝隙中瑟缩了几根细细的野草,撑了油纸伞在烟云雨色迷蒙中踽踽独行的纤丽女子。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在京城里,姜牧与李知否牵着手,漫步南浔老街,那一天,也是瓢泼大雨,
两人都没有撑伞,
任由那雨,落在了身上,
都微笑着,十分满足,
既是雨天,便一定有风了,
丝丝细风掠过水面,便让河水泛起鱼尾纹。
雨水顺着发丝垂落,李知否突然抱住姜牧,问道:“姜牧,如果哪一天,我们俩发生了矛盾,你会不会丢下我就跑了?”
“会。”姜牧很肯定的回答道。
李知否嘟嘴道:“你怎么这样啊,两个人在一起,发生一点矛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跑干什么呢?矛盾能解决吗?”
“不能啊!”姜牧回答道。
“那你还跑?”
“我只跑一会儿啊,”姜牧笑道:“既然发生了矛盾,你肯定是在气头上,我就先躲一会儿,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呗!”
“那我要是也生气跑了,你找不到我怎么办?”李知否说道。
“这倒也是,”姜牧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约定好吧,不论发生了什么样的矛盾,都不能跑太远了好不好?”
“嗯,可以,”李知否说道:“那我们就约定好,若是谁跑了,一定要跑到一个对方能够找得到的地方,嗯,就找最近的桥吧,就在桥上等着!”
“给对方一个台阶,只要是在跑到了桥上,那就说明是在等着对方!”
姜牧点头,道:“那就这样说好了,记得要给对方一个台阶。”
“嗯,拉钩!”
…………
阴霾聚集在凉城的天空,细雨从檐上翘角聚多而滴,它们跌落下来,打在地面的小坑洼里,溅起一小点水花,碎了散了又聚了。
于是不多时,檐上的天和檐下的地都被笼罩了起来,一片迷茫的白,似乎笼络了整个世界。
姜牧和二先生站在一处冷清的长街里,两边的商铺都紧紧的关着门,两人站在屋檐下,望着大雨,各自沉默,各有心思。
过了良久,二先生突然开口,问道:“老师,您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为什么这么问?”姜牧疑惑道。
“因为,”季路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也曾有遇到过一个心仪的女孩子,我和她相互承诺了一生,可最后,她还是离开了,留我一个人浪迹江湖,真的,那种感觉,太难受了,也太难了,难得一生都走不出来。”
二先生转过身,望着姜牧,说道:“老师,虽然您是人间圣人,地位至高无上,又是我的老师,等同父母,可是,您的年纪,其实还比我要小,纵使圣人,也有迷惑之时。”
“感情,是一个很奇妙的事物,或许您可以天下无敌,甚至天上来敌也依旧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在感情面前,不论身份,不论实力,胜负都只能是五五开,甚至于,注定是输的。”
“如果您心里已经确定了要放弃这段感情,或许,李居士没有赢,但您,绝对已经输了,因为,只要用心了,没有一个美好的结果,那都是输的。”
姜牧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感情的世界里,哪里还有赢的希望呢,纵然天下无敌那又如何?纵然人间圣人又如何?在感情的世界里,都只是凡夫俗子罢了!”
“老师,三思而行,”二先生缓缓离开,冒着大雨向远处走去,突然回头,说道:“老师,人生或许很有很多遗憾,但年轻时,最刻骨铭心的只有情感,也是年轻时,最容易受到的挫折,您……一定要三思而行!”
二先生走了,
大雨滂沱里,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姜牧留在原地,沉默着,
他记得有圣人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他虽然是季路的老师,
但他从未认为师者,便样样为师,
人生所遇,千奇百怪。
姜牧也走了,
他走在长街中,雨水落下,
打湿了全身,
…………
朦朦胧胧之中,听到有水流潺潺之声,便闻到了一股河水风味。河埠头,有一两座吊脚楼,楼上有三两妇女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
岸上,那楼顶的烟管里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上升。远处,蜿蜒的青山隐约可见,一斜乌云从山头洒下来,颇有“幽巷深处有人家”的意境。
河流不大,有一座古桥若隐若现,
恍惚之间,
姜牧仿佛看到有一缕身影在上面,可当他走进时,却什么都没有。
走在古桥上,来到桥中,
姜牧停了下来,
雨水已经打湿了全身,额前的发丝上有水珠滑落,
河里有水雾在慢慢升腾缭绕,潺潺河水上有雨珠落下溅起的一圈圈涟漪,他慢慢的数着,
一圈,两圈,三圈……
终于,再不知道熟了多少圈的时候,
有一把油纸伞出现在头顶,有人站在后面,缓缓贴了上来,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抱住了姜牧,
身上传来的气息,是李知否的气息。
“是不是等很久了?”李知否靠在姜牧背上,轻声问道。
姜牧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我会等多久,十天、半月、一年、三年……”
“我怎么舍得让你等我这么久呢?”李知否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等我的,所以,我怎会让你等我那么久?”
姜牧缓缓转过身,抱住李知否,说道:“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不管多久,我都一定会等的!”
李知否微微抬起头,眼睛有些朦胧,说道:“对不起,姜子白,我在你心里最重要,可,我却在选择时,放弃了你,对你不公平!”
姜牧微微一笑,说道:“不,已经很公平了,我不会那么过分的要求你在心中把我看得比你母亲还重要,我自然想要在你心里很重要,但我比较的对象里,绝对不包括你母亲,那,对你就太不公平了!”
“我,只是因为我在这世上,没有父母,如果我和你换一个角度,我又怎么敢保证我不是和你一样的选择呢?”
李知否踮起脚尖,轻轻在姜牧嘴上点了一下,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嗯!”
烟雨蒙蒙,一把油纸伞,慢慢有过古桥,走进了雨幕之中,
从此烟雨落金城,一人撑伞两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