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判官下令连带着老客人一并被带了回去,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己是地府客栈的招待,见惯了那些被无常鬼带上铁链的鬼魂,却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这些用来捆住鬼魂的铁链,竟然也会套在自己手腕上。
无常鬼的铁链,重得无法想象,扣在手腕上之后白无常不过才刚松开自己的手,张思凡便觉得自己的手腕猛地往下一坠。别说是自己的手了,就连这腰部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只不过才被扣上一会儿,他便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铁链磨破皮了。若只是磨破皮倒还好说,最让张思凡无法忍受的是那铁链本身的寒气。
用于扣住鬼魂的铁链,是特制的,取的是忘川河底下被河水浸泡千年的铁石打制的,不但极其僵硬,最重要的是冰冷异常。扣上去之后,这手腕处的关节就像是被人用针不住的扎刺一样。
难受得很。
当为张思凡扣上铁链的时候,白无常非常清楚的说道。
“你这个家伙,胆子真有够肥的。”
只是留下这样一句话后,白无常就不再多说了。不过有的时候,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让别人晓得自己现在的处境。
还以为带着客人出去,完成一下生前的心愿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看来,是张思凡想得太简单了。
判官的办公室,张思凡也进过好几次了,却从未以现在这样的方式进来过。当看着坐在那儿不停的冷着一张脸的判官后,张思凡晓得就算在如何的解释也消不了判官的火气了。
虽然明知道是无用的,他也就放弃了。
跟着白无常进来这儿。因为受不了这儿的气氛,这位无常鬼在刚刚就默默的溜走了,只剩下判官大人以及张思凡在办公室里头独处着。
老客人是犯人,私自离开地府的犯人,根本没资格进入判官的办公室。
所以只有两个人在这儿面对面的看着。张思凡这心里头更加的不安了。
判官不开口,张思凡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以也就呆呆的愣在那儿。好在判官也不是那种可以一口气坐上许久不吭声的,当气氛尴尬到一定的点的时候,判官还是开口了。
“张思凡,你小子的胆子。真不小啊。”
判官大人总算是开口了,只是这一开口害得张思凡的心又颤了一下,
自己的胆子,在地府里头一贯都是最小的,判官大人这会子这样说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这一次真的犯了大错了。
本是想要开口的,可是嘴巴刚刚张开,却看到判官竖起自己的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做声,只是竖起自己的食指让张思凡不好说话。就在张思凡没弄明白判官这个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听到他轻声说道。
“身为招待员,却私自带犯人出去,这样的事情我可从没见过啊。”
“那个……我……”
他是可以解释的,真的可以解释的。可是究竟要从什么地方解释,张思凡却全然没了主意。更刚刚比起来,判官的面色明显好看了不少。只是面色的好看并不代表他已经不再动怒的。相反张思凡看得出来。
这是一个人怒到极限的表现。
“你们说,这样的家伙,到底该怎么处置呢?”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了,判官的话,与其说实在询问张思凡,还不如说是在询问其他的人。而客栈里头。能被判官这样询问的。
也只有那几个人了。
判官的话音刚落,屋内突然传来其他的声响。像是有人碰到什么东西似的,随后就是看到周围的光线稍稍暗了一些。下一秒屋内多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张思凡是认识的。
跟自己同一组的同僚,张思凡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
只是这五个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在判官的办公室,除了休息室之外,张思凡可是很少看到他们五个同时出现的。
这厢心里头有些不安了。
平日里只要是看到张思凡,就算无事拔舌也要好好的踹上他几脚,铜柱也一定会扑过去强行搂住他埋胸。
可是今儿却怪得很,他们就好像完全没看到张思凡似的,彻底将他给忽视了。
直接站在那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往张思凡这儿瞥,这五个人的出现很快就将判官的视线都拉了过去,落在他们身上后,判官笑了。
“五个的信息到挺灵通的,这么快就到了。”
听了判官的话,五个人站得更直挺了。站在那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说道。
“判官大人,我……”
“你们怎么了?”
很显然,判官在生气的时候,往往脾气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不动怒不发火不砸人,就偏好这样一个劲的追问别人。
要知道遇上这种事,你若是骂上几口的话他心里头或许还好受点,可若是你这样不咸不淡的不住追问着,反倒是让人心里头不安了。
这个时候觉得不安的,怕不只是张思凡一个人吧,这顺带闻讯过来的五名招待心里头可是七上八下的。
张思凡平日里是有些英雄主义,总是说些完全不符合地府规矩的事,可拔舌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干得出偷渡鬼魂出地府这样的事。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以为小白说错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偷渡即将审判的鬼魂出去,这样的事他们就算在如何的胡闹的他们也没人敢干啊。
没想到这张思凡居然犯了。
现在的判官大人,不用说了,绝对是气到骨子里头了。
别开五个人面上直挺挺站着,彼此之间好像没有交汇似的。可事实上这底下。已经开始相互推卸了,就盼望着有个人能主动站出来跟判官大人解释。只可惜这样的事啊,解释起来不但需要勇气同时口才也是缺不得的。
在底下都不知道暗自较量了多少次了,彼此不分你我的几个人,短时间之内是分不出个胜负的。而判官这儿呢?现在是绝对没那个空闲的时间等他们角逐呢?
幽幽的叹了口气。居然分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总得有一个人出来找骂吧。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拔舌最终还是开口了。
低下头视线不敢与判官直视,拔舌轻声说道:“判官大人非常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张思凡,请您不要动怒。”
怎么也没有想到。到最后竟然是拔舌替自己担下来。虽然平时在提到判官的时候拔舌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可从未像今天这样。
服小得让张思凡觉得愧疚和心疼。
这一次的事是自己做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拔舌替自己道歉啊。当看到拔舌那样后,张思凡立即说道。
“不关拔舌他们的事,判官大人。这一次是我自己善做主张的,真的跟拔舌没有任何的关系啊。”
“你给我闭嘴。”
这个愚蠢的人类,这脑子里头到底都塞了些什么啊,天真到以为仅凭自己那具肉身真能抗得下判官的怒火吗?
张思凡的话可把拔舌给气得,直接在那儿冲着他不住的使眼色,可惜收效甚微,这个人类看样子完全没有买账的意思。不但没有乖乖的闭嘴,甚至还不停的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抗。
这下子拔舌更加郁闷了。一口气堵在胸口,要不是现在的气氛不适合,她绝对会狠狠的踹上几脚方才能解气呢。
自己犯下的事还能自己承担。这一点倒是跟好些人不一样了,见惯了那些为了逃避不住的推卸责任的人类,张思凡的这个举动,倒还算让判官满意。
只是满意是一回事,可是这个家伙犯下这样大的错却是两一回事。
直接旋了个身坐了下来,手肘搁在桌子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判官说道:“我倒是奇怪了。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张世发你就一直说错的是自己。那么现在我就问问,请问你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判官现在的语气。像极了那在责备孩子的父母一样,询问错在什么地方。这样的询问语调,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过呢。
毕竟在外头,若是得罪或者做错事的话,是从来不会有人用这样的语调询问你的。当即张思凡就微微有些愣了,不过现在这种气氛之下,他就算在愣也楞不上许久啊,很快便又回神了,随后说道。
“我不应该私自带那位客人出去,可是……”
“可是什么?”
还没介绍就被判官给打断话头了,以至于那一刻张思凡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有点混乱是事实,但是这个时候若是不解释一下的话,一会儿怕是要牵扯到拔舌他们身上了。
事情是自己犯下的,也理应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老院长打小就是这样教他的。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深吸一口气后,张思凡最后还是将自己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这样的话刚刚说出口,那边的几个招待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张思凡的脑子是不是哪儿接错线了,据让说没觉得自己做错了。这不是在挑战地府的威严吗?张思凡的这一番说辞当即可把拔舌给气的啊,要不是判官在场不好发难,她都想直接将张思凡的舌头给扯出来了。
相较于其他那五个人的倒吸一口凉气,判官倒是表现得比较淡然,没有动怒而是问道:“哦,你没觉得自己错了,你的倒是说说看,那儿没错了。”
既然事情已经做下了,不管自己是都解释都是不可改变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将自己心里头的话说出来呢。
张思凡也是那种不怕死的性子,这当口气一吸,还真就说了。
“我不觉得自己错了,因为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这是人之常情。那位客人他出去不是为了伤害别人,就知道单纯的想在嘴鸥看一眼自己女儿的坟墓而已。那样一个老人,好不容易独自一个人将自己的女儿拉扯到大。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还要在地府受罚。当然,我不否认做了那些事的这位老客人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可是惩罚与让他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冲突啊。”
老客人最后的心愿,只不过是能在自己的女儿的坟前,在看上几眼,在说上几句话而已。这对于地府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就是因为觉得这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所以当判官得知之后那样的生气,当拔舌他们因为这一件事还要特意过来致歉时。
张思凡才会觉得那样的无法理解。
于他而言,带那位老客人去自己的女儿的坟前看看,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横竖也就耽搁一小会儿的时间,应该算不得什么。
只是张思凡,还是不够理解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
阴间,跟阳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存在。在阳间,遇上什么事稍稍的耽搁一下,那是在普通不过的常事。迟到上几分钟乃至一个小时,也算不得什么。
因为人类总觉得自己有一大把一大把的时间可以耽搁。
可是在阴间就不一样了,每一件事事前都已经安排妥当,稍稍差上几分钟,有的时候整个命数就会彻底的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