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录用张思凡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只是张思凡自己没想到,就算是拔舌也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的。-..-
一开始,他们是觉得奇怪,也觉得疑‘惑’。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让一个人类进入客栈当招待员?也许这所谓的人情世故他们并不是非常的懂,只有人类才能轻松的搞定这一些。可是地府里头的工作毕竟不是一个人类可以胜任的,人类要适应地府的一切,太艰难了。
所以当张思凡出现在地府里头,并且接下了这儿的工作的时候,地狱招待们除了觉得这个人类的胆子不小之外,更多的还是觉得奇怪。
奇怪于为什么判官他们,会接纳这样一个人类。
心里头的疑‘惑’,虽然最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被掩盖下去了。可毕竟只是掩盖。没有被消除的疑‘惑’自始至终都一直残留在地狱招待的心里头,从来都是在那儿的。现在张思凡旧事重提了,拔舌心里头的疑‘惑’自然也是被重新的勾出来了。
但是再怎么的被勾起来,判官大人给的说辞也太超乎拔舌的预料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之所以要张思凡这个人,这个不属于地府的人,并不为其他,而是因为。
他本身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属于阳间。
一个由人类跟鬼诞生出来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被人类接受。这下子她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群人类在接触张思凡的时候,会本能的排斥,本能的厌恶。
只因为这个人类,从骨子里头就跟自己就不是相同的。
在听了判官的话之后,拔舌的诧异自然是不用说的。只不过比起在那儿惊讶,很显然拔舌却更加在意张思凡的情绪。
在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这个人类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如果承受不住的话,那么他又要如何是好?
担心,本是不应该属于地狱招待的担心,可是这个时候,却一口气的全部从心里头涌出来了。拔舌对于张思凡的担心就连她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再想了,反正地狱招待也不适合想那样复杂的事情。只不过想是一回事,不过担心就是另外一回事。
只不过她的担心,这一次却显得有些多余了。因为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客栈录用,张思凡虽然问了,却并不是特别的放在心上。
在这一次调查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关于自己为何会得到这一份工作,张思凡隐隐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对。
虽然没有想得那样的透,不过判官的话却不足以让他整个人彻底失了神智。只不过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张思凡在回神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
“那么谁是我的父母?”
那么谁是他的父母?
到底谁是生他的父母?
就算自己的身世跟常人不同,就算自己的父亲跟常人的父亲不同,但是自己不是还有母亲吗?至少自己的母亲,那还是人类不是吗?
就目前说知晓的一切,能猜得出来的张思凡也猜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他自己所猜出来的东西,说真的,张思凡压根就没办法接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自己说,很大的程度上他心里头还是有一点抗拒的。
在抗拒这可能真是自己身世的真实。
不过只要那个东西是真实的话,就算你再如何的抗拒,真实也是绝对不可能被更改的。不管张思凡最后是否愿意承认,判官大人还是打算一次‘性’说个清楚。
“谁是你的父母,张思凡,我一直觉得你的心里头应该有谱了。”
“判官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判官的话,倒是有够直接的。只不过当对上一个显然对于自己的身世有些不愿意接受的人。就算是这样直接的话语,人家那儿也是会本能的心里抵触。
所以张思凡那儿反问了,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可能是谁,而是本能的对于这一件事有所抵触。
想要查自己的身世,那是一回事,可是要接受自己的身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张思凡的话很显然就是在抵触什么,而这抵触?现在在判官的眼中可是要不得的东西。
张思凡不是过不去自己心里头的那个坎吗?那么他也就直说了。
抬头瞥一眼,这就是一个动作的事情,却不知为何就连边上的拔舌,这心里头也都莫名的颤了一下。想要出声,可是却开口不了,因为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否有资格出声。
也就是那下意识的楞了一下,就是这微微的一愣,判官却已经继续开口了。
“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听不懂?这可不对吧,张思凡,就算这地府里头有人听不懂我这话的意思,也不应该是你啊。我可是觉得,我已经说得非常的明确了。”
“这……”
话到这儿,张思凡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不过就目前这个情形,判官那儿怕是也完全没指望他会回答什么。
因为就在张思凡发出那一声不知如何是好的“这”之后,判官却已经开口说道:“你上我地府的资料馆‘私’自拿出的那一份生死簿,难道不是为了找你的母亲?你没经过我地府的同意‘私’自到那深处去见那个犯人,难道不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父亲?”
话,说到这儿还有比这个更直白的?对于自己查到的事情,张思凡再清楚不过来了。
所以判官的话一出,无外乎就是将他心里头最后的一点念想全部击毁。
自己所走的路线,所查的一切,一直都是对的。
那一次在梦中梦到的那个‘女’人,那个被悬吊在地府最深处的男人。
是自己的父亲。
验证了自己所有的猜测,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可是验证的若是这样的猜测的话,却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此时的张思凡,宛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愣在那儿。
梦里的一切,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遇到的事情,那个自己从母亲的身体里头爬出来的婴孩,那个被悬吊在地府最深处的男人,还有自己这一辈子遇到的这种种的种种。一切的一切在这个时候全部涌到他的脑海中,过多的信息几乎快要让张思凡的头炸开了。
他总是觉得,总是以为,只要自己努力的话,总有一天就不会让人瞧不起了,就可以融入到那些人的圈子里头了。结果现在才发现,就算自己在如何的努力,如何的想要跑脱现在的窘境,都是无用的。
只因为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异类,一个人和所有的人类全都不一样的异类。
异类,想要融入群体之中,本身就是妄想。
心,几乎都快要停了,呼吸几乎快要窒息了。
在即将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张思凡却又缓过神来。这样的刺‘激’之下,怕是也只有在地府这样的环境中工作过的人,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可以迅速的回过神吧。
在那安静的时间里,张思凡究竟想了什么,没人知道。可是在他的意识回笼之后,说的却是这样的一番话。
“那我的母亲呢?她最后……”
梦中的那个‘女’人,那个判官说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命格可远比自己还要凄惨得多。对于她得结局,张思凡想知道,非常的想知道。
而张思凡的询问,判官却破天荒的回答了。
“那个‘女’人?命不好,命可以不好成那个样子的,说真的在地府里头也是很罕见的。你既然都已经偷了我的生死簿,想来对于她最后的命运,心里头也是清楚的。那样的村子,那样的村民,你觉得最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生死簿上从来都不会记载虚假的东西,你看到的那个,便是你所知道的,也都是真实的。”
因为那样的事,他一早心里头就有底了,所以在听了判官的话之后,张思凡意外的显得有些冷静。这过分的冷静,倒是超出了判官的预料。
过分冷静的人,总是让人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自然。
不过他的冷静倒也没有让判官觉得不舒服就是了,而是很自然的顺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道。
“虽然那个‘女’人那一世的命确实有些过分的凄惨,不过你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她。虽说一世凄凉想起来也是一件让人心疼的事。不过好在她就算凄凉却也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并且还无无故的受了那样的罪。这无故的罪倒也算是为她换来了一些好处。她的下一世,我觉得过得还是不错的。这一点,你倒是完全不用‘操’心。至少就我的记忆来说,她的下一辈子,可远比你过得还要幸福。”
一辈子的凄苦,换来了另一辈子的幸福,想来这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了。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自己毕竟从未见过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血融于血还是抵不上老院长的养育之恩。只要是知道自己的母亲,下一辈子过得很不错,那么对于张思凡来说。
他便是觉得足够了。
对于一个在地府工作了那样久的一个人类来说,人间的生死对于他们而言,比起大多数的人来说。
真的更加的看得开。
他只要知晓自己的亲生母亲过得不错,不像这一辈子那样被周遭的人嫌恶,排斥。
那就可以了。
自己的母亲,那个就算在梦中都让人觉得很温暖的一个‘女’人。
判官不需要自己多问什么,关于她的一切,能说的判官都已经提早说了。对于偷偷触碰了地府的铁律的张思凡来说,这无外乎可以算是判官大人对自家人的护短了。
母亲那儿,他已经觉得那样的结局,还算不错的了。只要是亲眼见过最后村民对待她的那一幕,在得知了她下一辈子轮回的幸福之后,都会觉得她的下一世,真真不错。
不过父亲那儿。
张思凡却有些接受不来了。
那个被悬吊在地府最深处的男人,那个所谓的连进入十八层地狱的资格都没有的男人。判官大人现在说,他便是自己的父亲。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
对于自己的父亲,他真的想过很多。就算最后在碰触真相之前,他也只觉得自己要去找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寻找线索的环节罢了。
哪怕是有过怀疑,下一刻也都被张思凡给强行的压了下去。
毕竟只要是一个人,怕是谁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个恶鬼这样一个事实。
沉默,让人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的沉默。待这个沉默告一段落之后,张思凡才开口干干的说道。
“那我的父亲……”
后头的话,他却有些说不上来了。他不说话,不过判官那儿倒是不介意帮他说。在张思凡的话音顿住之后,判官便接口说道。
“便是你偷偷去看的那个人。”
“我偷偷去看的那个人,怎么可能,那个人不是鬼吗?不是被你们地府看押起来的犯人吗?一个鬼,怎么可能给活着的人怀孕啊。”
如此的事情,太过超出人类可以理解的范畴。
不过在地府里头,还有什么是科学可以解释得清楚的?整个地府,本身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他不愿意接受,可是事实却不可能因为他的不接受而不存在。
张思凡不是不信吗?没事,判官大人这一次倒是有耐‘性’的。
关于这一件事,他可以说下去,一直说到张思凡接受。
“鬼?不可让人孕子。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这人世间本就存在着千千万万种可能,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不存在或者是绝对存在的。鬼让人怀上子嗣,或许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可惜这样的事情,却是真的。就算当年发现了一个纰漏的时候我们很是诧异,却也不得不承认,你张思凡的命格,生来就是跟常人不同的。你的母亲,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你的父亲呢?则是一个鬼怪,不知在这个世上游离了多久的鬼怪。虽然这样说可能你有些无法接受,不过我觉得还是要说出来。你,张思凡,不只是在阳间是个异类,就算是在我们‘阴’间,也同样是个异类。只不过比起阳间,很显然我们‘阴’间更加适合你。所以,你最后才会顺利的进入我们这儿工作。”
比起阳间,‘阴’间更适合自己。是不是因为,活着的人对于自己都有一种发自本能的厌恶,而客栈里头这些死了的人,却不会讨厌自己呢?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光是说出口就觉得有些可笑?
张思凡想笑,可是面上的肌‘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似的,就是扯不出笑脸来。他觉得心里头难受死了,可眼泪也是一样的。
无法滚下。
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说道:“既然我是那样的一个人的话,为什么我还要降生到这个人世间?”
“因为天命。”
自己的降生,只是因为天命吗?就算自己不受任何人的喜爱,也是因为天命吗?
那一瞬间,张思凡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
彻底的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