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看着我,是朝廷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李航嘿嘿的笑着。
“去年打南诏朝廷花了不少的银子,哪还有钱给你?”长安府尹有些惊讶。
李航摆摆手,“圣上的旨意,十万两,户部不敢不批!”
“李航,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朝中诸公如何骂你,十万两白银安顿两万的流民,亏你想得出来!”
长安府尹顿时不满起来,还以为李航出钱呢,结果却是朝廷出钱,出钱也就算了,还是如此大的一笔数目,关键是,十万两白银吃喝下去,两万流民也养不了多久,不出半年,流民还是流民,但是钱没了,他李航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呢?
李航却丝毫不以为意,扭头看向乱哄哄的流民,他笑着说道,“你知道什么是财富么?”
“自然是真金白银!”长安府尹理所当然的说道。
李航却是摇了摇头,“错了,真金白银再好,终有坐吃山空的那天,真正的财富,是你面前的这些人啊!”
“一个农民幸幸苦苦的种出了粮食,除去口粮,卖出来的钱财可以用来买些衣服,卖衣服的商人拿到了钱又可以买些别的,兜兜转转一大圈,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那些银钱呢?数量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啊!”
李航的话让长安府尹愣住了。
“所以啊,大唐的毒瘤不在商人,不在农民,也不在朝廷,而在于那些氏族,他们如同水蛭一般吸取着农民的血液,但他们自己却不事生产,不经营钱财,只会将吸取的钱财埋到地下变成死物,何其的可恶!”
李航微微叹息了一声,“即便如此,他们还仿佛高人一等一般,欺压百姓,巧取豪夺,甚至于干扰朝政!你以为这些流民是怎么来的?”
“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即变如此,你们还将他们看作麻烦,孰不住,他们才是大唐最为宝贵的财富,我一直都觉得,一个人只要愿意劳动,就能源源不断的创造价值,你明白么?”
“你到底打算干些什么?”长安府尹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唾沫,他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李航眨了眨眼,“我们不妨把这些流民看作遭了天灾人祸的难民,拿钱,自然是为了赈灾,但是一般的赈灾你也知道,从上到下,层层剥削,到头来恐怕什么都剩不下,何况是这些无根底的流民,依我所见,以工代赈最为合适!”
“以工代赈?”长安府尹很是惊讶,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至于为什么是第一次,道理就很简单了,因为朝廷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征民,美其名曰服役!
皇帝要修建皇宫,花钱买材料便是,至于人工,征民便是。
修建城墙,甚至于战争的辅兵,都可以征民,所以才会有劳民伤财的说法。
民众如果可以从中得倒钱财,又如何可能会有劳民的说法呢,只要钱财到位,恐怕天下人都会抢着干!
所以李航说出了以工代赈,不啻于当初提出梯田法!
长安府尹深思起来,良久才开口,“若是以后什么地方发生了灾难,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
自古以来,赈灾都是个难题,因为钱财从一层层的流下去,恐怕真正到百姓手里的,十文钱能保留一文就算是好的了,可若是有以工代赈,事先就把价钱商定好,恐怕很多人都不敢,也没有办法从中克扣!
李航笑吟吟的,“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你猜猜那些地方官员愿意吗?就算是开仓抚民,他们都恨不得搬几框粮食放到家里去,你觉得他们会答应以工代赈?”
李航的笑声让长安府尹回过神来,他终究是明白了李航的意思,这动摇了太多人的利益,从中枢到地方,恐怕不会有人答应,除非……
“除非整个朝堂都是清流,文官无私心,武官不惧死,氏族没有话语权,而陛下也是贤明之主,不然的话……”李航看了长安府尹一眼,终究是没有把话说完。
长安府尹也愣住了,他被李航描绘的蓝图给吓到了,文官无私心,武官不惧死,那么大唐,可雄于天下!
只可惜,当今的陛下难得糊涂,朝政被杨国忠一手把持,武官也是各有想法,淮城节度使甚至连同豪绅欺压百姓,至于府尹不知道的,安禄山三镇节度使还准备造反了,所以李航说的这些,长安府尹也只能悠悠的叹口气。
“你打算要哪块地自己去挑吧。”长安府尹觉得自己老了十岁一般。
李航笑吟吟的,“你帮我挑啊,记住了,还是有些要求的,地段要好,最好是靠近东西市,交通便利一点就行了!”
长安府尹愣住,“你到底打算干嘛?”
李航苦笑起来,“我能干什么?建房子卖啊,你以为十万两白银不要还的,当然了,多少还能给我自己挣点,这件事又必须要通过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李航说挣点,长安府尹顿时一本正经的掏掏摸摸,最后摸出了五两银子放在了李航的手里,“我要一成就好!”
“不是吧!五两银子你找我要一成?我还挣个屁啊,一个你,一个陛下,都不打算出钱,让我白帮你们打工啊!再说了,陛下足足要了四成成,还有两成是流民的,这会儿我再把一成给你,谁来补偿我劳心劳力啊!”
长安府尹脸一红,“我反正不管,不给一成给我,我就不给批地!”
李航无奈了,谁让人家是长安府尹呢,谁让土地的买卖都得经过他的手呢!
李航能做的,只能颇为无奈的收下了五两银子,没好气的朝着长安府尹吼了一句,“快滚,看见你就心烦!”
长安府尹顿时大笑着离去了,他不贪墨,是以没有多少油水,但是这样的便宜,傻子才不占呢,他更是清楚,李航之所以跟他全盘托出,就是为了照顾他一番,他又不蠢,问之无愧的拿钱谁不愿意啊!
当天晚上便把地圈出来送到了李航的手里。
十万两白银在别的地方都可以买好大一片地了,但是在长安城,却只能买两个坊区,就算这样,地段还是非常不好的那种,那些地方都是流民难民聚集的地方,长安府尹一股脑交给了李航。
拿着地图,李航急匆匆的到了城外,鼓声响起,李航站在了一个临时架起的高台上,看着底下黑漆漆的一片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