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龙面前放着两份截然不同的合同。
他疑惑的看完后，问方向明：“怎么会有两份合同？”
这时候的方向明，陡然觉得自己也是一头蠢猪。
他竟然相信了郑凯，那合同是朱长龙授意修改的。
朱长龙指了一下他签字批复的第一份合同：
“你觉得合同哪里有错漏的，可以提醒我。
清理库存本来是你负责的事，郑凯找过来，说你有事出去了，我才签了字。”
方向明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他误解了朱长龙，不由得暗自自责。
迟疑了一下才郑重的提醒道：
“您再仔细看看这一份合同，郑凯把合同内容又修改了一次。
他说是您的意思，沈静签的是后面这份合同。”
朱长龙看方向明执意的眼神，只能拿起来认真看了一遍，惊愕不已。
责问道：“谁同意他改的？这个价格谁有本事把这些库存卖出去？”
方向明心里发虚，回道：“他说是您的意思，我也不敢过问，怕又坏了您的好事。”
他说的也是事实，但不能排除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以为是朱长龙故意插手了自己份内的事。
心里有不平衡，才把自己置身事外、不闻不问，没有去提醒郑凯。
甚至，没有去和朱长龙沟通。
得罪尹天水，他也有份！
“混账东西！这不是坏了我的事情了吗？
老方，你是知道我的想法的，怎么可以让郑凯随随便便修改合同？！！！”
朱长龙恼羞成怒。
“你突然提拔了郑凯为副科长，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那么旺，我不能拆您的台啊。”
方向明为自己辩解。
“再说了，他修改合同之前也没有告诉我，只是等沈静签好字，我才看到。
我见有您的签字盖章，自然是不好再持反对态度。”
他在见过尹天水，看他真的无所谓，就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现在想想，在上了一个职位后，自己的心态彻底变了。
没有了锐气，做事谨小慎微，成为了他原来憎恨的‘尸位素餐’者。
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知道尹天水不会插手，他也就袖手旁观。
不由得暗自心惊。
“朱厂长，现在的问题是，尹天水的大姐瞒着他，和沈静一起来提的货。
估计是那个沈静自己没有钱，说服了尹天水的大姐，两个人合伙做这生意了。”
朱长龙愣住了，这生意明显就是亏本的。
尹天水拒绝了他的邀请，他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但他想的是和尹天水交好，而不是结仇！
这样的合同，看在尹天水眼里，是不是会认为他在故意坑他？挑衅他？
朱长龙不淡定了，对郑凯的怒火熊熊燃烧。
当初他费尽心思想招聘尹天水进厂，就是想改变厂里的生产销售模式。
虽然被尹天水拒绝，那换一个角度，有他推荐一个人，让他在幕后给他们策划，这是当时他和方向明定下的决策。
依然可以交好尹天水。
依然可以通过尹天水，结交、利用好他身后的关系网。
怎么一步步走下来，他的想法不能实现不说，还把人给得罪了。
“去，把郑凯给我叫来！
他和我说沈静是尹天水最信任的人，能力很强。
这--强个屁啊！
就是个白痴！
这样的合同也敢签的人，她懂什么是销售吗？”
沈静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很充分的。
去厂里提货的时候，直接自己骑了三轮车过去的。
横幅、喇叭、大水壶、装钱的大包。
当初尹天水准备的物品，她是面面俱到、全部复制。
依葫芦画瓢，让郑凯开了介绍信，拿了工作证，得意的递给尹玉玲。
“玲玲姐，我们现在也算是针织内衣厂的销售人员了。
不要回你家吃饭了，就在小吃店吃碗面，我们直接去国棉一厂门口摆摊。”
沈静骑着三轮车，尹玉玲在后面推着，两个人满头满脸的都是汗。
“小静，我们行吗？要不，还是回去和小水说一声吧？
我担心他会生我的气。”
尹玉玲忐忑不安的说道。
两千一百块钱掏出去的时候，她的心嘭嘭嘭的跳，手都在抖。
“玲玲姐，你担心什么？我们有十万两千件衣服，每件衣服加价五毛钱，利润就是五万一千块钱。
我先拿回两千块保证金，和一万块厂里要收的罚款。其余赚的，我们两个人平分。”
沈静极力的鼓励她。
这账不知道她是怎么算的，尹玉玲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只能听之任之。
作为初中生，加减乘除心里一算就出来了。
五万一千块减去一万两千块，还有三万九千块，两个人平分下来，她可以得一万九千五百块。
那是一笔巨款，她吓住了：“小静，我们真的能赚那么多？”
尹玉玲在农村的时候，每年三百六十天，天天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块钱。
现在的这些钱，都是弟弟每个月多给她的生活费，加上卖衣服结束后的一千块。
她舍不得用，也没有她花钱的地方，在短短时间里积攒下来的。
每天数一遍钱，就是她快乐的时光。
“你还以为多啦？”
沈静冷嗤：“上次我们帮你弟弟卖衣服，他最起码赚了十万！
才一个礼拜的时间！”
尹玉玲听到弟弟卖衣服赚了十万，吓了一跳。
怪不得他给她生活费那么爽快，而且从来不过问她私下攒了多少钱。
沈静不知道尹天水是什么价格拿的那衣服，粗略算算心里得了个大概的数。
想到自己一点也没有比他少辛苦，却只有拿到一千五百块钱。
当初的喜悦全部消失，变成了不盆不甘。
“玲玲姐，你是他姐姐，怕他什么？
等我们赚了钱，看他再敢看低你，看低我们！”
沈静像打了鸡血的激励着尹玉玲。
话中更带着挑拨的意思。
她惊喜的是，今天本来是想找尹天水借钱的，沈静没有想到会被尹天水拒绝这个可能。
她帮他赚了那么多，借几千块还不行吗？
所以，直接把准备好的东西全部带了来。
谁知道，他出门不在家。
急切之下，她把主意打到了尹玉玲身上，沈静的猜测没有错，尹玉玲手里已经积攒了近三千块钱。
沈静摸清楚底细，就拼命的劝说她。
“玲玲姐，你不能一直依赖小水，他以后结婚生子后如果不再管你，不再给你钱怎么办？”
沈静的口才确实不错，击中了尹玉玲心底深处的担忧。
她把合同给尹玉玲看过：
“保证金两千块我已经付了，为了这份合同，我送了很多礼物去套关系。
现在只要两千一百块钱，就可以去厂里提一千件衣服。
我们卖的钱一人一半，都是自己人，稍微吃一点亏我不会计较的。”
沈静的豪情无私，激发了尹玉玲心里的期望和不甘。
但，她还是胆怯的。
“就我们两个人？行吗？”
“放心，那时候我和尹天水一天卖几万件衣服，也没出啥问题。
到时候你只要负责把衣服递给买衣服的人，我负责收钱。
如果再叫其他人来帮忙，就要分钱给他们，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