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纺织厂张国义办公室内。
马长福刚走进来,就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你就是建国吧,一直听国义提起你,今儿总算是见着活的了,幸会幸会。”
没错,张建国还是来了纺织厂,不过不是以市局的办案的名义,而是以采购科科长的名义过来见的。
不和马长福见上一面,张建国总觉得不那么安心。
张国义在了解到他这一趟的目的之后,没有任何推脱,直接让人去把马长福请了过来。
“马副厂长,久仰久仰。我们李厂长一直让我们要多向您学习,这次来纺织厂便斗胆让国义哥把您请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张建国说话非常的客气,这个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完全没有什么领导架子的中年人,和资料上那个手段高明的副厂长的形象实在是难以对上。
光是这一点,就让张建国心中对马长福的评价又高上了几分。
“哈哈哈,都是虚名,产能的提升是厂子里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倒是张科长能让市局和厂里的保卫科交流学习,才让我们佩服的紧。”
马长福伸出手和张建国握了一下,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虽说张建国和市局的人是一前一后来的纺织厂,但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不会觉得这是两拨人。
这些天四九城这些厂子的领导,谁还不知道轧钢厂出了个厉害的角色,把市局的刑侦一队弄到了厂里。
这次负责张全清案子的,就是刑侦一队的王队长,要说张建国没有参与到案子里,鬼都不信。
“诶,哪里是来交流学习,就是让市局的同志带带我们保卫科那些不成器的。
安稳太久了,保卫科的人都松懈了,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情的。”
张建国却像是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一样,继续自谦的说道。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我们厂的保卫科这种情况,确实应该重视起来,免得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张国义笑着缓解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随后将倒好了茶的茶杯推到了马长福的面前。
见马长福还端着,笑着捶了他一下说道:
“差不多行了,咱的关系我没和建国提过,查到你身上也正常。”
“嘿,我说呢,你小子就是这么坑我的,就不怕我真进去了?!”
马长福啐了一口,站的笔直的身子忽然一垮,忽的就变成了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身上还带上了几分匪气。
看到张建国一脸错愕,揽过他的肩膀说道:
“看懵了吧,我和国义一起扛过枪,有过命的交情。
别看我们那时候年纪小,杀的小鬼子可不少。
不过建国之后我跟着家里去了冀州,过了六七年才又回到四九城,所以我和国义的关系厂里才没人知道。”
“原来是这样,长福哥那张全清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张建国恍然大悟,随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话音落下,屋内刹那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片刻之后,马长福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沉闷的说道:
“这个事情,我们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牛胜军的手段一直都很脏,我们早就想把他给弄下去了,只不过一直以来能抓到的都是小问题,挑出来对他也是不疼不痒的。
我们知道这次换厂长是最好的机会,以他的作风,肯定会为了当厂长做出一些足够让他被组织上审查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他会把主意打到张全清身上,这个张全清一直都是他的人,我们都没想到他会先拿自己人开刀。”
张国义脸上也没了一直挂着的笑容,有些苦涩的说道:
“我们都以为他会对我出手,毕竟这些年我一直都是小错不断,总会让人觉得比较好对付。
其实张全清出事之前,长福已经察觉到他不对劲了,不光让车间里的人在厂里多留意一下张全清,还特意让我找他聊过好几次。
谁知道他看着听进去了,却做出了这种傻事。”
张建国听了两人的话,又想到张全清的笔记,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在张国义和马长福看来,能帮助到张全清的事,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找上去的时候,被牛副厂长威胁过的张全清早就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对于两人的行为根本不会认为是要帮助他,反而会觉得这是两人隐晦的威胁,为的也是他手里的本子。
一下被纺织厂权利最大的三人盯上,让他觉得做什么都逃不过去劳改的命运。
为了几个儿子的前途,为了让家人不挂上罪犯家人的名声,这才坚定了走向绝路的决心。
“国义哥、长福哥,你们不该自己去找张全清的。
你们是副厂长,身份和牛胜军是一样的,在他眼里没有任何的区别。”
“是啊,我们想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对于张全清我们会进行补偿的。
并且我们也会和市局的同志交涉,争取让张全清不落下罪犯的名声,让他清清白白的走。
他犯得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条命已经足够了,不能让他的家人再受到影响。”
张国义苦笑一声,将之后的打算说了出来。
要是他当时多想一下,说不定张全清就不会走上绝路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然而马长福却在这个时候,出声反驳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不赞同去和市局交涉,要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厂里的人会怎么想。
出了事情把命一丢就算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人因为这个想法走上不归路?!”
虽说大方向上他和张国义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但在事情的处理方法上,两人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想法。
在马长福看来,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该成为免除惩罚的理由。
哪怕那个犯错的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