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两个选一个
房间里。
静安侯坐在椅子里，一双目光紧紧盯着沈念儿，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要是别人被他这么盯着，早就坐立难安。
沈念儿却好整以瑕地在泡茶。
煮水，洗茶，冲泡……每个步骤都是一丝不苟。
阳光透过窗纸淡淡照在她肩头和发丝上，让她就像个发光体一样，赏心悦目。
静安侯看着看着，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南宫景那小子是不是眼瞎啊！
“侯爷，请喝茶。”
沈念儿把刚冲好的茶端给他，打破了沉默。
她觉得要是再被静安侯这灼灼的目光盯下去，自己的头发都要烧焦了。
静安侯其实不太喜欢喝茶，他喝的更多的是酒。
烈酒。
今天却破例喝了一肚子的茶。
“侯爷，找我何事？”沈念儿问道。
“你知道什么？”静安侯也不藏着掖着。
沈念儿不答反问：“侯爷以为我知道什么？”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许隐瞒。”静安侯冷冷道，“别想欺骗本侯，你承担不起后果。”
“如果我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呢？”沈念儿表情很无辜，神态更是小女儿家的天真。
但静安侯才不会被她的外表所欺骗。
“沈念儿，如果你是聪明人，最好和本侯说实话，本侯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要不是儿子看上了她，非娶她不可，静安侯怕是早就忍不住捏死这小丫头了。
“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侯爷想知道什么，总得问出来吧，我又不是侯爷肚子里的虫，怎么能猜到侯爷您想问什么事呢？”
静安侯咬咬牙，这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
“那口井。”
“井？什么井？”沈念儿眨着眼睛，恍然大悟，“侯爷问的是您府里的那口井吗？是不是我掉下去的耳环找到了？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太后娘娘交待呢。”
她伸出手：“耳环呢？”
静安侯忍了又忍才没伸手掐住她细嫩的脖子。
“沈念儿！”他喝道。
“侯爷不是给我送耳环来的吗？”
静安侯气得喘了半天，才道：“你是如何得知那口井下有东西的？”
“因为我的耳环掉下去了呀。”
“你！”
静安侯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可不管他怎么威胁，沈念儿还是那副一问三不知的表情，像是完全不知道他静安侯府发生的事情。
问到后来，静安侯都有点相信了。
也对。
沈念儿还是第一次进他的府邸，更是第一次去后花园，她怎么会知道那口枯了多年的井底有东西，应该只是碰巧而已。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静安侯登时开始心疼那几大箱子礼物来。
早知道这丫头什么也不知道，他何必要用这么多贵重东西来堵她的口？
可送出去的礼物也不好意思再收回来。
沈瀚文没等多久，就看到静安侯猛地打开门，黑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大步而出，头也不回地离开。
侯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紧随而去。
沈瀚文最关心女儿，看到沈念儿平安无恙地走出来，才松了口气。
“静安侯没为难你吧？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他围着女儿左看看右看看。
沈念儿笑眯眯的：“爹，女儿没事。静安侯送来的这些礼物还真不错呢，女儿很喜欢，王管家，派人都送到我那里去，等着以后给我当嫁妆。”
听到这话，闻讯赶过来的尹氏脸都绿了。
她马上道：“静安侯的礼拜是送给他没过门的儿媳妇的，也就是若云的，念儿你若是喜欢，等你出嫁的时候，母亲再给你准备可好？”
她生怕沈念儿拒绝，走过去接住女儿的手，和颜悦色道：“你若云妹妹是从乡下来，家底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马上就要出嫁了，要是嫁妆太少会被别人耻笑的，这些礼物正好给你妹妹添妆，你就大方点，让给若云，如何？”
还没等沈念儿开口，沈瀚文已经不爱听了。
他一拂衣袖：“你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若云若是没什么嫁妆，你就拿出私房银子来添补，这些年来，你攒的家底也不少了吧，你又这么疼爱若云，连她出嫁都舍不得拿出来吗？至于念儿的东西，你一件也别想动！”
沈瀚文直接吩咐王管家，将静安侯送来的几箱子物事全都运去凝香阁，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尹氏碰了一鼻子灰，脸色自是难看得紧。
沈念儿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女儿觉得父亲的话有道理，若云妹妹家底贫寒，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东西去贴补她？她又不是从娘你肚子里爬起来的，也不是我亲生的妹妹！”
“你……”尹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若是没别的事，女儿要去向祖母请安了，对了，母亲要不要一同前往？”沈念儿对她发出邀请。
她口中的祖母，指的就是杨氏。
那是尹氏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她想都不想就道：“不去。”
“母亲常常教导女儿，百行孝为先，怎么母亲自己倒做不到这‘尽孝’二字呢？要是让父亲知道了，怕是会大大地不快。”
尹氏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她冷着脸道：“你且先去。”
沈念儿就冲她笑了笑，带着绿芜离开了。
尹氏捂着腰，觉得肝疼。
尤其是看到好几大箱子贵重礼物被送到了女儿的凝香阁，她就更是嘴里发苦。
这几天她为了给若云准备嫁妆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尽管她已经打算偷着拿自己女儿的嫁妆去贴补侄女，但那点根本就不够。
她想让若云嫁得风风光光的，让静安侯的人能高看一眼。
嫁妆越丰富，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就会越稳固。
要是嫁妆寒酸了，静安侯府的人只会瞧不起她，更别提以后扶她成为正式的世子妃了。
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给若云的嫁妆准备足！
＊
沈念儿先去给杨氏请安。
杨氏不待见尹氏和尹若云，对她的态度倒是颇为慈祥和蔼，见她来了，马上就叫丫环给她端来香茶点心还有蜜饯果子，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吃。
沈念儿心中一动。
前世她对这位祖母并没见过面，直到沈家全族遭难，杨氏因为一直在乡下倒是躲过了那场浩劫。
杨氏和母亲尹氏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她并不是很清楚，加上这十几年来尹氏把府里的下人们几乎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当年府里的老人已经一个不剩，她就算想查，怕是也查不出来什么。
“你喜欢吃就天天过来，祖母让她们做给你吃，看你现在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啧啧，你母亲都舍不得给你吃饱饭！”
杨氏不管什么都能扯到尹氏的身上去，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
就连尹氏为了讨她欢心送了她一只重重的金镯子都挽救不了。
那只金镯子她倒是老实不客气地收了，却并没有拿人的手软，对尹氏还是该喝斥就喝斥，该责骂就责骂。
弄得尹氏每次来给她请安后回去都不痛快得要死，但还不得不来。
沈念儿经历过上一世的磨难，早就学会了如何分辨一个人的真心还是假意。
这位祖母虽然长年待在乡下，说话粗声大气的，听说出身也不是很好，算起来她和自己半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杨氏亲切，也愿意来这里陪杨氏聊天用膳。
用完午膳后，回到凝香阁，她正想眯一会儿，就听到绿芜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老爷来了。”
她忙起身迎接，只见沈瀚文背着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念儿啊，这秋高气爽的，你怎么天天呆在家里，也不出去和小姐妹们玩玩，年轻姑娘家，不要整天闷着，还是要多出去走动一下的好。”
“爹，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念儿一看就猜到，父亲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偏说话又拐弯抹脚的。
“嘿嘿。”沈瀚文难得有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是这样的，我这刚接到两个邀约，都是给你的，一个想请你去赏花，一个想请你去效游，你选哪一个？”
沈念儿惊讶地挑高了眉梢。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其实她明白是什么意思，父亲这是在给她找人相亲。
看来这两人都入了父亲的眼睛，倒是难得。
沈瀚文索性挑明了：“是这样的，莫阁老的大孙子你还记得吧，叫莫浩泽的那个年轻人，以前可是咱们京城里有名的神童，少年成名，就是无心仕途，要不现在也是前途不可限量，但就算是这样，那年轻人也是京城人少有的人才，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他这几天忙活得，居然把莫老夫人和他提的事给忘了，今天接到了莫府的帖子才醒悟过来，然后急急忙忙来试探下女儿的心意。
要是女儿不乐意，就算莫浩泽再好，他也不会勉强女儿的。
“莫浩泽？”
沈念儿眨眨眼睛。
要是父亲不提，她还真的快记不起这个人了，事实上，小时候她可是莫家的常客，那时候她和莫家三小姐不对付，但两人打了吵，吵了好，有时候还会一起做游戏。
莫浩泽比她大三岁，总是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们玩游戏。
沈念儿有时候就会恶作剧，故意将满是污泥的手去抓他雪白的袍角，还弄乱他的头发。
莫浩泽倒是没生气，是莫三小姐看她欺负自己哥哥，气不过和她打架。
两人因为莫浩泽打得一塌糊涂。
吃了亏的沈念儿自然会看莫浩泽更不顺眼，全都是因为他，所以她每次再见到莫浩泽，就会变本加厉地捉弄他。
有时候在他喝的茶里吐口水，把毛毛虫塞进他的衣领里……
为了这些事，她没少挨父亲的责骂，还当着莫府那么多人的面前，她当时恨死莫浩泽和莫家三小姐了。
一定是他们告的密，才害她挨骂。
回想起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沈念儿唇角不自觉地漫上笑意。
虽然吵吵闹闹，但回忆起来也不乏温馨可爱。
上次去莫家，只见到了三小姐，却没见到莫浩泽，也不知道那个总是一身白衣、斯斯文文的小男孩，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说实话，她也想见见这位儿时的玩伴。
“爹，请我赏花的就是莫浩泽吧？那另一个请我去郊游的，又是哪里的杰出人才啊？”
她落落大方的样子，让沈瀚文觉得不那么尴尬了。
嗯，他沈瀚文的女儿就该这样，他就不喜欢用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来约束女儿，看看别人家的那些丫头们，都被规知捆绑成啥样了？
想笑又不敢露齿，说话像蚊子叫，走路扭扭歪歪，还要随时随地故作娇羞，小鸟依人，楚楚可怜……
沈瀚文现在看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顺眼。
“提起这一位，可一点也不比莫浩泽逊色，以前爹曾和你提起来，就是那位南明世子小侯爷，那容貌生得真是像珍珠美玉一般，比南宫景那小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去了。”
其实小侯爷和南宫景的相貌在伯仲之间，可在他眼里，就连莫浩泽都比那个有眼无珠的南宫景俊秀一百倍。
“小侯爷？”沈念儿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上次小侯爷还亲口对她说，喜欢吃大鱼大肉，对她不感兴趣，一提到要娶她的话题，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这回居然主动上门要请她去郊游？这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不由来了兴趣。
“我想去郊游。”
沈瀚文有些遗憾。
其实他更看好莫浩泽。
毕竟是恩师的孙子，知根知底，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小侯爷当然也很好，家世好，长得好，女儿要是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加上南明郡富甲一方，又天高皇帝远的。
他要是想女儿了，等辞官之后就去南明郡投靠女儿去。
听说南明郡水温水软特别养人，他早就想去瞧瞧了。
“郊游好，现在这气候最适合郊游了，那爹就替你答应下来？小侯爷现在就等在外面呢，你赶紧收拾一下，绿芜，快服侍你家小姐更衣！”
他一迭连声催促。
沈念儿吓一跳：“现在？”
她哭笑不得。
她这个爹就算想让她相亲，但这也未免太急了吧，这么急着要把她嫁出去吗？
“嗯，小侯爷盛意拳拳，亲自上门送的请帖，还顶着炎炎烈日等在大门外面，光是这份诚意就足以让人欣慰，念儿，你的眼光不错啊。”
沈瀚文本来对小侯爷的印象只有五分，但这番举动却让他加到了八分。
沈念儿心想，他的诚意就是个鬼！
但嘴上还是答应下来。
上一世她记得清楚，南明世子小侯爷最后娶回南明郡的，是秦芷君，然后害得秦姐姐婚后三年就郁郁寡欢，撒手人寰。
秦侯爷得闻噩耗，秦夫人痛失爱女，夫妻俩大受打击，最后没几年夫妻二人也就双双离世。
说起来，全都是小侯爷惹出来的罪过。
这笔账她要是不找小侯爷偿还，又能找谁呢？
现在正好，小侯爷居然主动找上门来，这个机会她岂会错过。
“绿芜，帮我准备一套骑马装来。”
穿上骑马装的沈念儿显得英气勃勃，为了方便，她把一头长发编成了辫子。
沈瀚文越看越是满意。
他知道小侯爷文武双全，而南明郡又崇尚习武，就算是女子也会骑马射箭，女儿穿成这样，定是对小侯爷十分有意了。
沈念儿却不知道自己老爹误会了，她穿猎装只是为了方便而已。
小侯爷就等在沈府的大门外面。
他牵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那马一看就十分扎眼，浑身白色连半根杂色也没有，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人俊马也俊，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养眼的风景。
欣赏驻足的人越来越多，好多人都在猜测，这俊美不凡的少年莫不是在等人？
等谁？
还用问啊！
守在沈府的大门口，等的自然是沈府的人。
看到一身猎装的沈念儿走出大门的时候，小侯爷眼睛一亮，笑着迎上前去。
“你今天这样打扮真好看，倒有点像我们南明郡的姑娘呢。”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
沈念儿淡淡一笑，目光从小侯爷金光闪闪的衣袍上一扫而过。
果然还是那副爱骚包的样子。
那身衣料也不知道是什么制的，整体都泛着金光，阳光照在上面，实在是夺人眼珠，加上他牵着的那匹高大白马。
别说，还真是养眼。
“原来等的是沈念儿啊！”
围观的众人看到，有些失望地吐出一口气来。
但也有人觉得挺值：
“俊男美女，他们两人看上去好配啊。”
“可不是！”
小侯爷听得周围的议论，眼睛一眯，显得很是得意：“你听，别人都在夸咱们呢。”
沈念儿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是吗？我怎么没觉得。”
她看向小侯爷身后的那辆装饰不凡的马车：“你想去哪儿郊游？”
“去城东，听说那边有一大片猎场，还有一大片桂花林，这个时节正好是桂花盛开，你觉得呢？”小侯爷的功课倒是做得十足。
沈念儿淡淡道：“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