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花酒间的居芊当然不会忘了她的重要任务。
沈家妻妾众多,沈清远生母和其父妻妾斗争不断,他同父的庶弟都有好几个。而居家,居琴长到15岁,居温氏很少带她出门,并且居温氏对外一直以来也表现出对妾室不喜的态度。
这几个因素加起来,由此及彼,给沈清远之流的一众人以居温氏十分厌恶居琴的印象。
虽然居大人可能不会偏心,但内宅毕竟是女人的战场,居琴在家必定活得小心翼翼。
所以,在沈家眼中,这个居府的庶出独苗苗就成了突破口。也不怪沈家会误会,在大环境下几乎每家都是表面之下妻妾都是你死我活。谁知道居家能这么奇葩,家里风平浪静呢。
但是,考虑到沈清远谨慎的性格,居芊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自由发挥、做出四处放饵的事。所以,今日出发前居芊集合众人一再强调“随侍的会武之人切不可离开主人身边”。
一到桃源,居芊便散了几人在桃源中搜集消息以做到知己知彼。
“小姐,沈清远身边的侍女青檀和桃源中侍候的一小丫头是远房亲戚。二小姐在亭子里看桃花,恰巧当时那个小丫头在周围侍候,把水倒在二小姐的裙子上。这个小丫头着急地要带二小姐更衣,无意间把二小姐引到了桃源的北角。那里靠近梨园,有几间今日未使用的房舍,周围僻静无人。二小姐还算安全,想到小姐说的不要妄自行动,就没有阻止。”一面目平凡的蓝衣侍女汇报到。
“嗯,做得好。真是有趣啊……走吧,去看看。”居芊撑着头听完,才优雅起身,随着蓝衣侍女,悠闲地朝桃源北角行去。她十分好奇被她“改造”后的居琴会怎样应对美男的撩拨,会不会再次被沈清远迷住,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行至桃源北角,居芊披上和桃树枝干同色的披风,被蓝衣侍女提着领子一跳,藏在被屋檐、枝叶掩映的墙头。
抬眼望去,一对璧人相对而立。看那男子身材颀长,带着玉色发冠,身着隐隐闪着水波似暗纹的黛蓝色长袍。从侧面可见细长的眉毛、刀刻般的下颌线,一双眸子状若清明自持,有道是“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出自:《诗经.卫风.淇奥》)
此刻,这位翩翩佳公子正嘴角含笑、眉眼温柔地看着眼前眉目含情的女子(我想眉目含情吗?我就长了一双含情目!生气!——by居琴),说出的话语虽一本正经却音尾上挑、语音含蜜:“在家时清远就时常听家父讲居大人的事,家父常说居大人对我国律法了然于心,是律法大家。清远十分佩服居大人。有机会的话能帮到居小姐是清远的荣幸,仅仅指路而已,只是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挂怀。”
“小女子必将沈公子的敬意转告父亲。多谢沈公子的帮助。”居琴悄悄抬头瞟了一眼眼前俊秀的男子,面含羞涩、脸颊微红、眉目低垂,略退一步双手叠在腰间、屈膝福身行礼道:“沈公子,小女子先行告退。”说着袅娜转身——然后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越行越快,迅速离开了此地。
居琴走后,沈清远收敛笑意,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微眯着眼看着居琴渐远的背影。
“公子,居二小姐她?这是成功了吧。”沈清远身边的青衣侍女疑惑道。
“虽然本公子相信自己的魅力,但此事干系重大,稳妥起见还需要多加观察。派人密切监视居府,居二小姐出门立即通报于我。另外,从今日起,本公子便是倾心佳人的痴心人。”
“是。”
居芊看了场“狼”情“切”意的大戏,摸摸下巴,感觉意犹未尽:都是人才啊。虽说居家妻妾之间也有些小小的勾心斗角,但由于居温氏强大的组织管理能力和浑厚的娘家背景,一切阴谋都被她摁死在萌芽状态,所以居家也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事情。
所以,居琴这小丫头是怎么习得这一身变脸似的功夫的?居芊摸着下巴想:难道是她姨娘遗传?还是原住民的天赋?不过这一手看起来相当漂亮啊,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学习学习怎样表情管理才行。
居芊慢慢转回歇脚处,就见居琴一个人斜靠在柱子,出神的望着远处。虽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可居芊知道她现在一肚子的不高兴。
不远处,应安安和她的小伙伴们正在下棋,下人们四散在庭廊边上候着。桃林里三三两两地散落着聊得很是投契的众人。
居芊随意地坐在居琴身旁,随手拿起一颗小巧精致的粉色桃果状点心,放入口中,桃花的清鲜伴着牛奶的香醇在口中炸裂开来,让她眯着眼嘴角上扬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居琴看着居芊一脸满足的模样,没好气地抱怨:“长姐,你妹妹都快被别人坑死了,你还只知道吃。你不爱我了。”
居芊抬头斜睨了一眼居琴,没开口,调整了姿势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然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母亲最喜欢的白眉。
贡眉果然叶片肥硕,叶底匀整、柔软,喝起来滋味醇爽……呃,想远了。回过神瞄了一眼居琴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啦?我的好妹妹。”
“今日,我坐在此处欣赏桃花,心里想着有哪些诗人曾写过关于桃花的诗句。比如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又比如黄庭坚的‘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停停停,说正事”居芊打断兴致勃勃想抒发诗性的居琴。
“哦哦。正在欣赏桃花呢,你猜怎么了?果然被姐姐猜中了,有人不小心把水倒在我裙摆上。我心想,哇,姐姐说的果然是真的。”居琴兴奋道。
“谁”居芊问。
居琴继续说道:“是个伺候茶水的小丫头。我总不能就这样湿着吧,就随她找居室更衣。你再猜怎么着?”居琴古怪地笑道。
“怎么了?迷路了。”
“可不是嘛。姐姐,长姐,你又猜对了。然后……”居琴一脸便秘的表情“然后十分凑巧地,在无人烟的桃源角落,遇到沈家公子,给我指了路。”
“沈家公子?”
“对。是礼部尚书沈杨的长子沈清远。”居琴左右瞅瞅,见没人看她们,便凑在居芊耳边说“我承认沈家公子不愧是素有才名的美男子,确实俊美绝伦。可你猜他做什么?他居然撩拨我。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吗?我可是看了许多书、贯古今历史的才女呢。怎么能不知道他那些小伎俩呢?”
说着居琴又一脸复杂道“他是被家族寄予希望的嫡子,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毁了我的名声吗?我一个宅女尚且知道要谨守礼教,他一个才名在外的公子难道不知道吗?说是崇拜父亲,却一脸温柔地看着我,言不由心。”
居芊垂下眸笑笑:“万一他真的看上你了呢?有机会嫁入高门,且未来夫君是青年才俊,难道你不愿意吗?”
居琴没好气地拍了下居芊的手:“长姐,我有自知之明。以前你说过,面子和里子还是里子实在一些。我这个身份,低嫁对我而言再好不过。在长姐和哥哥们的庇护下,即使婆家有些难缠之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我也不是泥捏的。关于沈公子,太多的巧合就是不巧合,是阴谋了。此事需要告知母亲,免得母亲觉得我不知羞耻。”
居芊怕怕居琴的手:“你说得对,太多的巧合就是阴谋了。不要担心,目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身边跟的有人,当时又在露天之下,就算有人看到也没什么。紫云,你将此事仔仔细细告知夫人。”
“是。”紫云应声而去。
居温氏收到消息抿了抿嘴、微眯眯眼:“知道了。告诉两位少夫人和两位小姐,随身侍候之人切不可离身。”然后转身扬起客套的微笑,继续和各家的夫人们联络“姐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