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下午,丁薇和丁振龙骑着三轮车,带着丁香的行李,花一毛钱买了站台票,亲自把丁香送上了车,然后让她拿自己的硬座车票补了一张卧铺票,虽然是上层,但至少可以让丁香这一路好好休息一下,票价七十八,把丁香心疼的不行。渓
“姐,这钱真不用花,你看我带的也不多,这么贵,够我几个月的生活费了都。”
“行了,能躺着为什么要去坐着,这边环境稍微安静点,只要没人打呼,你都能休息好,总比坐那么久的好,咱家又不是买不起这个票,我们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自己悠着点,到了地方就给我们拍电报。”
关于拍电报,他们在校期间都学过,怎么节省钱,怎么节省字,甚至怎么发,学校都专门讲过,包括填报志愿,学校也会花几节课的时间进行讲解,哪像后世啊,什么都不管,就是说这时代越变越没人情味了。
卧铺是可以提前上车的,尤其这种始发车,加上丁薇又认识人,所以将丁香安置好,丁薇又塞给人家五块钱的好处费,让列车员这一路都丁香多照看着点儿。
虽然丁香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可姐姐对她的爱从这些小细节就能看出来,她是真把她当闺女养的。
这和捡来请别人带的安妮安娜不同,丁香是她手把手拉扯大的,感情甚至比亲妈还要亲。
出了车站,爸爸都忍不住笑她:“你这是要把她惯坏的节奏啊,这次又给她塞了多少钱?”渓
丁薇摇头,“爸,这次真没给钱,她不要,说她有奖学金,之前上大学一中不是还奖励她五百块?连同我给她的钱,她都存到了储蓄所里,大学四年她都不让我再给她钱,说这些足够用了,而且她平时闲着的时候,也会和自己同学一起挣些零花钱,虽然她手里有钱,可也不敢太过,要不然连朋友都没,得表现的和大家差不多,才能交的到朋友。”
“您放心她吧,除了吃喝,穿的用的我能想到的,都给她寄过去了,她都朝我抱怨寄过去的衣裳太好,被同学们羡慕呢,由此可见香香的同学条件也一般,所以咱们的确不能太过了,毕竟我寄过去的衣裳,真不算好。”
吃一样米,长百样人,都是从学生时代走过的,丁薇自然知道宿舍那就是名利的争斗场,别看只有几个人,却能勾心斗角,开几个小群,足以可见这当中人际关系,最为复杂。
丁薇交过丁香,不要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如果性格真不能融合在一起,就不要强行勉强,自己独来独往,也能过的很好。
父女俩回家刚进门就听到了秀敏的声音,丁薇惊喜的跑进家门,看她正在逗弄安妮安娜,不由说她。
“你怎么不发个电报告诉我们一声啊,刚才我们还去火车站送丁香呢,你说要是知道你来了,可不就一起接上了?”
秀敏笑着上前拉住丁薇的手:“我又没啥行李,甚至连公交车我都没坐,就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哪能再去麻烦你啊!快让我看看,这大半个月没见,怎么感觉你好像胖了点?看来南方的水土养人啊!咦,你眼角这儿怎么有点青啊!”渓
说着就要撩开她的头发去看,被丁薇巧妙的躲过去了。
“晚上起夜撞墙上去了,别看了,怪丢人的,我当时都把星星撞出来了你信不信?”
秀敏一想到那个画面就笑的不行,这个时候安妮安娜走到俩姊妹面前,抱着她们的大.腿喊着‘骑大马’‘姐姐,骑大马’。
丁薇无奈的弯下腰抱着安妮架到自己的脖子上,秀敏用同样的方式把娜娜也抱起来,并嘱咐。
“咱骑归骑,可不许尿尿啊,上次你们给三哥尿了一脖子,吓得他听到骑大马就跑的远远的。”
丁薇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当时就笑弯了腰:“还有这回事儿啊,哈哈,是夏天吧?”
“可不是,那个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呢,现在她们两岁了,就缝起来了,但还是不放心啊!”渓
姊妹俩驮着妮妮和娜娜去前院儿闲逛,看到谭悦和小霞忙活着给客人过称,打包,算账,找钱,又去找爸爸妈妈,孟阿姨帮他们在后院洗碗,爸妈一个收钱招呼客人擦桌子,一个煮面端饭,忙的是不亦说乎。
有丁薇和秀敏带孩子,张阿姨不知何时端着主院洗好的菜送到了爸妈那儿,如此其乐融融,又热火朝天的场景,真的越看越感动,两位阿姨都是踏实肯干的,如果孩子比较听话的情况下,都是一个人看着,另外一个人去前院忙,所以他们的工资早就从二十元,上涨到了二十五元一个月。
之前丁香帮忙带孩子的时候,就是两位阿姨换着去前院帮忙,其实丁香想去帮忙的,可爸妈说油烟气大,女孩子家也不宜抛头露面,思想虽然封建,可这是父母对她的爱护,是以两位阿姨就成了主力军。
几位哥哥如今都忙的很,也就过年回来两三天就又走了,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好在四哥过了正月就调到京城了,爸妈不知个中缘由,还以为真是占了陆英就邵子轩奶奶的功劳,这是丁薇推给他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好不容易将姊妹俩收拾睡觉,看秀敏好像心事重重的,丁薇抓了抓她的手。
“你咋了,一发呆就目光中带着忧郁,这次回家,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秀敏从来不瞒着丁薇,白天没说也是人多,这会儿大家都在外面忙活,只有她们俩在这儿看着俩孩子,于是点了下头。渓
“还不是我爸,说我年纪不小了,过年回家给我安排了相亲对象,对方是县城面粉厂厂长的儿子,连大专都没考上,中专毕业分到了种子公司,非要让我跟他好,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我都说了我跟你哥谈对象呢,我爸不相信,说你哥会看上我?说我这是找的理由,还说我高攀了你们家,要找就找个不如自己的,不能找个比自己强的,他又怎知我比你哥差呢?真是荒谬!”
陈秀敏对自己的能力有很清醒的认知,她是不如丁薇,但要说比丁建平差,那她可不认同。
虽然丁建平考上了研究生,可她也不差啊,如今也在努力的复习当中,等明年大五就要参加学校的选拔考试,有丁薇在这儿把着关,她必然能考上,不是她虚荣心作祟,而是觉得就她考上首都大学这一点,就已经超越了丁建平。
在丁薇这儿,秀敏从来都是保持着最清醒的一面,她不会觉得丁建平是丁薇的哥哥,就会昧着良心说话,更何况连丁薇自己都认同,名校和普通大学之间有实质性的差别,即使哥哥已经上了研究生,可将来首都大学的研究生分量,却是比h大的强太多了,如果丁建平考博能上首都大学那还有一丝拉近距离的机会,但要是考不上,那真的……没有可比性。
“真的薇薇,我过年实在不想回去,我爸那个人,家里长得好看的随他,长得不好看的就随我妈,平日里也只顾自己,从来不顾及别人,为人自私有独,真不知道我妈这些年怎么跟他过的,两个人就没个好的时候,经常吵架互掐,回到那个家我就烦躁的不行,哪像你家啊,其乐融融,氛围这么好,整个人都能得到放松,回到我家,每天都有断不完的官司,扯不完的家长里短,烦都烦死了。”
不是秀敏市侩了,也不是她瞧不起自己家人了,而是强烈的对比让她对自己的家长越来越失望了。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秀敏看惯了自家的和谐,回到那个千疮百孔的家,自然处处都流露出无奈和不满,她能理解,毕竟前世的外公,也的确是自私自利了一辈子,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长寿,他活的也比姥姥长,而妈妈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外公自然帮了妈妈不少的光,偏偏还不说妈妈的好,反而是离他远的,逢年过节提着东西来看他的那个,他跟人家亲,说人家孝顺,守在身边的,三天两头给他送吃喝的,他看不在眼里。渓
丁薇叹了口气,“不行你过罢年就参加一次考研吧,考不上明年再考,提前一年熟悉题型,没事儿,我帮你,一定能考上的,对于考研,你爸没有说什么吧?”
“怎么就没说了,说女孩子学历那么高干什么,还不是早晚都要嫁人?将来一生孩子,哪里还有时间再上班?还不如早早的结束进入医院实习,说这个比考那什么研究生要靠谱多了。”
丁薇并不意外老头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幸好这一世的秀敏变得更加独立自主了,她现在甚至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就连哥哥嫂嫂说她读书花钱的时候,她也能无比自信的怼回去。
“我花你们几个钱了?你们算一算,我现在就还给你们。再说地里面的活,你们是给我干的吗?最后我可吃你们一碗饭了?我哪次回家没有给爸妈钱,没有拿东西?买粮食?既没有吃你们的,也没有花你们的,凭什么你们说我占你们便宜了?”
秀敏靠奖学金,靠帮丁薇卖东西,这几年也攒下了几百块钱,在家里面她没有露出丝毫,全都存到了个人储蓄所账户里,对家里闭口不提,只说是奖学金够她用了,加上每次回家她都穿上最破烂的衣裳,入学时家里给置办的衣裳,如此这般,还有谁能去置喙她乱花钱?
哥嫂被她怼的无话可说,妈妈倒是想补贴她,但被秀敏拒绝了,说她有钱,让妈妈把钱留着自己花。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个舅舅里,也就二舅舅有点孝心,大舅舅最不孝顺,最赖,三舅是穷,自私,但至少不会不管不问,不像大舅一家,那完全是外公的复刻版,偏偏外公最.宠.的还是这一家,导致三妗子三舅愤愤不平,嫉恨外公外婆偏心,反而在外面的二舅,没那么多事儿。渓
早些时候三姊妹里就妈妈过的不好,也就是后来爸爸下海经商了,条件才逐渐好了起来,大姨嫁给了军人,大姨夫转业后去了体院,家里条件小康,二姨二姨夫从九十年代就开始做生意,条件最好,唯独妈妈那个时候就是个平凡的打工人。
现在不一样了,妈妈考上了首都大学,名牌大学,又是学医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大姨按照轨迹,依然嫁给了当兵的大姨夫,二姨和二姨夫也开始捣鼓针织品了,等九十年代初就开始买机器大干了,现在二姨和二姨夫只属于小打小闹。
……
“既如此,那你就减少回家的机会,先考研,考上了再说,来一次首都要花几十块钱,以你爸那抠门劲儿,肯定不会来,你家的兄弟姐妹也不会来,你就把钱省下来给他们打回去,暂时不要回去了,省的给你找各种茬儿。”
“这次来的路上我已经打算好了,不考上研究生我不再回去了,我爸那儿,我也应对的疲了,尤其我也年纪大了,哥嫂都开始看我不顺眼了。”
还有几天才开学,姊妹俩也不闲着,推上小三轮,带着从南方进回来的小商品,有很多发饰,耳饰,包括电子表、小型收音机、磁带,为此丁薇还特地买了个小音响,就在江妮的店门前,插上电源,放上喇叭,开始靠港台方面的流行歌曲招揽顾客。渓
这些小商品你别看小,但是利润大,就比如小小电子表,进价几块钱,却能卖到十几块钱,还有磁带,块儿八毛的利润,她能卖到三五块钱一盒,当然,这都是正版的,大肆盗版的时候还没到来,现在磁带的质量还是有所保证的。
她和秀敏每天啥也不干,就坐在江妮的店门口,一边卖着小商品,一边帮江妮招揽着顾客,卖着衣裳,虽然这些钱进账速度较慢,但好在利润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