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楚云的病情大有好转后,曹操就亲自为楚云挑选了一处大型庭院,供他休养身体。
这庭院在整个下邳城中,都算屈指可数的气派,古朴的风格,崭新的建材,宽阔的莲池中,游鱼自由地游荡在清澈的池水之间,十几位被今精挑细选过的仆人们整日忙着打扫,只为保持院内的整洁。
据说这庭院正是吕布在数月前,为寻欢作乐而刻意斥重资命人新建而成,可惜他自己还未来得及多做享受,就平白便宜了楚云。
“是吗?如此甚好。”在听得下人将乔紫清率军医们顺利诊治被隔离的伤寒患者们后,楚云自言自语地松了口气道。
心系苍生的楚云昨日虽独处在房内休息了一整天,但他还是会难免有些担忧,忧心乔紫清那冷漠的性子,是否会认真对待疫症之事,现在看来,乔紫清既然肯为此彻夜不休,楚云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了。
目送着前来汇报的下人离去,楚云发觉自己的身体精力仍未完全恢复,往日似这般起一大早,往往会感到神清气爽,今日却觉得大脑一阵昏沉沉,似是有种睡眠不足的感觉。
然而,正打算翻身回舒适的床榻上再睡个回笼觉的楚云,被门外一阵喧嚣杂乱的脚步声与敲门声所扰乱。
“何人?”回笼觉计划被搅和的楚云,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快。
“启禀中郎将,是老夫。”王老军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哦?”听出对方声音的楚云,心中那点怨气倏忽间烟消云散,对方为救治患者熬了一夜的事他刚刚才有所耳闻,于是满怀敬意地道:“请进。”
获得许可的军医们轻声推开门,如流水般接连踏入房间。
刚立下大功而得意洋洋,连府内侍从们都不敢阻拦他们拜见楚云的军医们,面对楚云时,反倒显得格外敬重。
从脚步声楚云已猜到来人不止一位,却怎么也没想到,营中所有军医竟然都来了。
“诸位……你们这是……?”楚云看着一个个对着自己躬身作揖行礼的军医,皱眉疑惑问道。
“中郎将,我等不请而来,实不相瞒,是有事想请中郎将相助。”王老军医作为军医们的代言人,当即开门见山道。
“诸位都是为民造福的功臣义士,有什么我楚云能帮得上的,但说无妨。”看着军医们一个个盯着惺忪睡眼,仍强打着精神对自己作揖,楚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
见楚云如此态度,军医们受宠若惊,喜不自胜。
“中郎将,既如此,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王老军医眼中“奸计得逞”的目光一闪而过,“实不相瞒,中郎将既已知晓我等为救治城内营中伤寒病患们,已不眠不休地苦心忙碌一日一夜,中郎将您觉得,我等是否应该得到充分的休息,养精蓄锐后再投身其中,继续根除下邳城中的伤寒之症?”
“当然,理应如此!”楚云脱口而出此话的同时,心中也在纳闷,老中医这问的不是废话吗?谁工作一天一夜后还不想睡个好觉?除非有人不允许……
等等!
“且慢,莫非是紫清她……?”楚云看着正脸色狂喜的王老军医,刚舒展的眉头又重新褶皱到一起。
“正如中郎将所料!紫清姑娘她医术高超,心怀万民,我等同为医者,自是对她万分钦佩!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把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当成苦力来折磨!”
紧接着,其他军医们也跟着帮腔,你一句我一句添油加醋地讲述着昨日如何被乔紫清用“虐待”般的方式指挥治病,又诉苦说乔紫清只允许他们休息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确实是少了点……”以楚云的智慧当然已从中弄清军医们此次起来拜会自己的目的,但在听到乔紫清只允许军医们休息两个时辰这一事实后,楚云还是忍不住为军医们打抱不平道。
正当军医们还想继续向楚云诉苦时,门外一位侍从突然敲门汇报道:“中郎将,乔姑娘前来探望您了……”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吓得军医们皆是噤若寒蝉,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前一刻还喧嚣的房间,竟刹那间静的出奇!
“中郎将……您大病初愈,我等不该再多做叨扰,此事就拜托中郎将了,请中郎将务必为我等再多争取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我等不敢打扰中郎将与乔姑娘相会,就此告辞!”
“我等就此告辞!”
也不待楚云回礼,小声嘟囔着的军医们在王老军医的带领下,一溜烟便顺着门缝向外遁走。
与乔紫清打了照面却完全不敢与之相视的军医们,这会儿所表现出的短跑能力,精神得完全不像是熬了一夜的中老年人。
用老鼠见到猫已不足形容他们的举止,如果硬要楚云举一个最贴切的例子,军医们的模样,像极了当年自己所看过的动画猫和老鼠中,得知老鼠杰瑞表哥马索尔即将前来而恐惧的一哄而散的猫咪们。
任由军医们逃走后,无须楚云答话,乔紫清就自己开门踏进房间,负责看门的侍从识相地默然为二人关好房门,放光的双眼紧盯着附近,不许任何人再入内。
“来了?”发问的同时,楚云拖着有些乏力的身子坐在床榻上,开始观察起乔紫清。
乔紫清一如既往毫不见外地坐在楚云的腿上,也不知坐在别人大腿上是她的怪癖,还是单纯为了欺负楚云才会三番五次这么做。
如果楚云想侧身躲避,是完全躲得开的,可这对楚云来说无异于一种享受。
柔软的翘臀那引人浮想联翩的触感,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趋之若鹜。
兴许是忙了一整日的缘故,乔紫清依旧整齐剪短的黑发下,那张清丽不可方物的容颜开始露出疲态。
看着正用两指按摩睛明穴的乔紫清对自己默然点头以示回应后,楚云心中泛起丝丝柔情蜜意,柔声道:“辛苦了。”
乔紫清这次又浅笑着摇摇头,睁开眼看着楚云道:“没什么,这是你我的交易,你已经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答应娶我,我理应尽力为你救治那些伤患。”
“如果真的只是出于你我之间的交易,你大可不必如此卖力,你此举不也是为了悬壶济世,拯救那些无辜染上疫病的军民们?”
乔紫清的笑意更浓,虽然这笑容似乎另有深意,可挂在她这张夺天地造化的俏脸之上,就仿佛足以对天下男儿勾魂夺魄。
“刚刚那些家伙来这,是找你告我的状?”大概是故意转移话题,乔紫清话锋一转,问道。
“额……这个……你也知道,他们再怎么说也辛苦了一整日,这休息四个小时,未免太少了……”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楚云却莫名其妙感到有些心虚地回答道。
“是少了点,我也并没有打算真的只让他们休息两个时辰,我这么做,是料到他们会来找你,求你替他们跟我说情。”
乔紫清的古井不波地说着让楚云大为吃惊的话。
“你是为了让他们承我的情?”
“这只是其一,先对他们狠一些,再稍作让步,如此一来他们才会对你我感激,我以后控制他们也会方便一些,免得他们仗着年纪大就摆架子不听话。”
乔紫清冷着脸说出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话,楚云听得是既佩服又有点害怕。
见楚云沉默不语,乔紫清又淡然道:“对了,曹公给我的赏赐,我已命人搬到你这儿了。”
“为何如此?”楚云下意识地问道。
乔紫清白了楚云一眼,道:“当然是为了让旁人认为我并非贪恋财物的贤淑之女,同样也就不会有人怀疑我此前对外宣称的‘对你芳心暗许’一事。既然我们要装情侣,就该装得像一些。”
“哦……是这样啊……说得有理……”楚云含糊不清地回应着,心中呢喃着感慨道:“‘装’情侣吗……”
盯着乔紫清那张怎样都看不够的倾城之容,楚云恍惚间已瞧得入神。
乔紫清被他盯得发懵,诧异地问道:“我脸上沾了药渣么?”
“啊……不是,我刚刚在想,你操劳了一夜,是不是也该休息一下?”
听到这话,乔紫清漠然离开楚云的大腿,起身道:“说得是,我先走了,你记得将休息时间延长一事派人告知那些老家伙。”
啊这……
楚云在心里忍不住想抽自己的嘴巴,他只是随口一说,却被乔紫清误认为自己在对她下逐客令。
其实楚云只不过担心自己在专心欣赏乔紫清的美色时被对方发现,才会以胡言乱语来搪塞。
即使还想再与乔紫清多独处一会儿,可转念一想对方确实忙了一整天,虽然她强撑着自己不易被旁人发觉,但一想细心的楚云,还是能从她的眉宇间有所察觉。
乔紫清,已经非常疲倦了。
而乔紫清对楚云的心思毫无察觉,一来她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二来她即使知道自己容貌对男人具有很大的诱惑力,也绝不会认为楚云会轻易对自己心动。
无论穿越前,或是穿越后,她的出身,成长经历使得她极少与同龄男性接触,即使偶有个别男性被她的容貌所吸引,也会被她冷冽的气质逼退,并敬而远之。
胆大而滥情的男性在碰钉子后,往往觉得这种女性难以征服,不如挑些同样貌美但更容易攻略的目标下手,至于那些本就胆怯的男子,只需被乔紫清泠泠双眸一瞪,自己就会吓得逃窜。
在乔紫清看来,楚云穿越前就是明星人物,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穿越后更是一跃成为放眼天下都举足轻重少年英雄,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不需要他主动开口,恐怕也有无数公卿大臣、名门望族愿意将自家的闺秀许配给楚云,哪怕是做妾室,也能借此与楚云、甚至曹操攀上亲戚。
可见,这对假情侣间的关系,眼下还停留在“相敬如宾”的状态。
命人将命令传达给军医们以后,楚云回到房中,倦意上涌,既然佳人已去,就索性再睡个回笼觉。
——
当日,正午,曹操本打算再大摆宴席,与周瑜共同讨论天下大势,周瑜却以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导致身体有所不适唯有,推辞谢过,独处在驿馆中,闭门不出。
对此,曹操也没有强求,只是派人给周瑜送去些许补品,以示慰问。
下午,层云在天穹中密布,将阳光死死遮住,秋风呼啸不止,因伤寒疫病已受控制而开始上街的行人们,也大多添上一两件衣物御寒。
周瑜穿着一身蓝灰相间的衣袍,独自在驿馆房间内,亲手温好一壶香醇的美酒,却不曾品尝。
他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是在等,等一个阔别多年补见的故人。
酒凉了,他就重新为之加温,也不知反反复复过多少次,可他眼中的希冀不曾因时间的流逝而黯淡。
他就好像确信,他要等的人,一定回来。
这时,一阵轻而有矩的敲门声自门口响起,正在温酒的周瑜,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笑意。
“请进。”作为这房间的主人,若是真的足够重视来访之客人身份,他就该亲自前去迎接。
可他没有,他的手还在温酒,动作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但他的眼神却变了,不恰当的说,那简直像极了苦等恋人恢复消息,又不肯主动向对方开口的少女般,满是得意。
“你来了。”背对着门口,周瑜装满温热美酒的青铜酒壶提起,轻声道。
“为什么请我来此,你应该知道,我们二人的身份如此敏感,就算要说话,也该在公开场合交谈,绝不能私会,这是大忌。”
那是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润而和煦,仅凭声音便知其主人定是位翩翩君子。
“可你终究还是来了?不是么?”周瑜自顾自地提着酒壶,将两个酒樽倒满后,才缓缓回过头,面向来客,示意其入座道:“奉孝兄,这是我私藏多年的杜康酒,来,请尽饮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