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枪刺空,全旭与赵云心头都是一凛!
捡回一条命的全旭赶紧勒马后撤,重新与赵云拉开距离。
放在的角力中,他已用上最大力道,仍惜败于赵云之手,这让他明白,赵云先前并没有夸大其词自吹自擂。
若是文丑当真还在世,恐怕还真接不住他十招。
始终暗自观察着二人战况的曹昂见到这一幕,立刻大喝着,叫喊全旭撤回他身边,以免有什么闪失。
全旭自知还不是赵云的对手,也不再勉强,调转马头,提着方天画戟就向西回撤。
见全旭要走,赵云虽有心阻拦,但稍作思量,还是选择放任其离去。
连战曹昂麾下三员得力战将,尤其是方才与全旭的角力,赵云虽爆发出全部力量胜了全旭一筹,但着实消耗了太多体力,这个时候再孤军深入进行追击,就太过冲动了。
一向稳中求胜的赵云,是不会采取这么激进的措施的。
赵云没有孤军深入,但他集结将士们向曹昂本部发动进攻,联合正在南面浴血搏杀的刘备本部人马,双方对曹昂形成了明显的包夹之势。
见此情形,在左翼已经将刘备军弓弩手们杀得人仰马翻的吴尘,立刻调头回援,试图阻止赵云对曹昂的夹攻。
先前吴尘并没有注意赵云与全旭的交手,更没有认出赵云的身份,只是手持环首刀,怒喝一声,便向赵云策马冲去。
可惜赵云纵然是强弩之末,亦非吴尘所能对付得了,快如流星般的三枪刺来,吴尘直看得眼花缭乱,慌忙地挥刀召见,仍被刺伤了左臂。
看着左臂血流不止、深可见骨的创伤,吴尘强忍剧痛,顿时意识到眼前之人的武艺远在他之上,唯有下令让将士们发动收刀换弓,发动骑射!
吴尘身为西凉旧将,本就弓马娴熟,自他麾下训练出来的羽林骑们,不说各个都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却也大多是精于骑射。
赵云将亮银枪在面前舞得如同直升机的螺旋桨一般,密不透风,将迎面射来的箭矢统统扫落在地。
可他身后那些刘备军的骑兵们,就没有这个本事,哀嚎声连成一片,无数骑兵随着声音落马倒下。
左臂受伤的吴尘已不能用弓箭,他强忍着剧痛,见敌军被己方的箭矢压制,立刻下令全军移动起来,以骑射继续对赵云本部的人马进行牵制。
赵云率领的主力步兵此时已渐渐跟上来,他对步军的排兵布阵要求极其严格,完全不像刘备那般散漫大意。
如铜墙铁壁般相互保护着的步兵们,保持着阵型向正在迂回骑射的吴尘和羽林骑们对峙,收到盾矛手保护的弓弩手们,对吴尘还有羽林骑们展开对射!
赵云本部的弓弩手们在即将射箭时,负责保护他们的盾矛手就会躬身为他们让出空间和视线。
而在他们张弓搭箭时,盾矛手们则会站起身,以盾牌保护弓弩手们不受射击。
这样一来,在人数上本就处于劣势的吴尘等人,很快就被箭雨压制得一退再退。
将此一幕尽收眼底的曹昂,拼尽全力扯着嗓子冲还要尝试再冲回来的吴尘大喊:“老吴!快撤!分头杀出去!别再往回冲了!”
听着曹昂声嘶力竭的呐喊,吴尘仿佛心都在滴血,恨不得现在就提刀杀到曹昂身边,助他冲出去。
可理智不断提醒着他,这是不可能的。
以现在的形势,他和身旁还活着的弟兄们已经沦为孤军,唯一的生路就是向反方向,也就是东面冲锋,杀出重围。
若是执意继续向西冲锋,以他现在手上的兵力,对于大局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非但救不了曹昂,他自己和弟兄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这也是曹昂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要费尽力气冲吴尘遥相呐喊。
“末将……遵命……”
既像是在回复曹昂的军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同在牙缝中蹦出这句话后,曹昂就像是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似的,窒息般地下令道:“弟兄们!随我向东冲出去!”
身旁还活着的,除了吴尘的亲卫骑兵外,就是曾跟随他历经生死的老兵。
他们无不深知吴尘此时的心情,一个个皆是如丧考妣,却不得不从命。
好在赵云与刘备的目标都只有曹昂,在他们眼里吴尘等人只是阻挠他们活捉曹昂的小鱼小虾。
既然吴尘已经不打算继续碍事,放他离开也无妨。
吴尘这才捡回一条命,顺利单手提刀,强忍着伤口迸裂的剧痛,率残部一路在东面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冲出敌阵的吴尘,早已透支过头的体力更是耗尽,当场便在马背上昏厥过去。
亲卫见状,赶紧将几人一起将吴尘扶上其中一人的身后,载着他六神无主地开始逃亡。
——
目睹吴尘似乎顺利杀出去的曹昂顿时松了口气。
好在陈昭这边,在右翼跟刘备军迂回了半天,因为刘备先前的指挥不当,并没有像吴尘一样吃什么亏。
眼看着曹昂被夹攻,陈昭不再与刘备军右翼的弓弩手们相互周旋,而是率众撤回曹昂身旁。
“公子!你看!东面的敌军追上来了!咱们撤吧!”
陈昭眼看着曾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一个个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杀,心痛不已地劝言道。
始终观察着战局不曾亲身上阵的曹昂,当然早就看清了局势。
要说心痛,现在他才是最心痛的那个。
此时此刻,本就不迟钝的曹昂,要是还看不明白这一切都是针对他而设的局,那才叫怪事。
“走吧,随我向西冲出去,只要能和大军汇合,一切都还有转机。”
按说吃了这么大的亏,羽林骑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曹昂应该先考虑如何平安撤出去,然后在大军的保护下回昆阳才是。
但一想到自己中了敌人的连环计,致使羽林骑第一次逢此等惨败,曹昂就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现在只想着与大军汇合之后,重整旗鼓,狠狠教训刘备一顿!
然而,随着一黑脸大汉率众从南面的林中杀来,截断并完全封死曹昂向西的退路后,曹昂只觉得两眼一黑,险些气得当场昏过去!
“燕人张翼德在此!曹昂小儿!还不快快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正如曹昂认得张飞,张飞同样也认得出曹昂的身份。
“公子!末将来拦住这厮,您快带弟兄们向北撤!”
陈昭说罢,举起手中的十字弩对准张飞的额头就是一箭!
曾在陈王刘宠麾下效力的陈昭,弩术精准无比,这一箭如虹光般射向张飞!
张飞吓了一跳,多年习武的经验让他条件反射般挥动蛇矛一扫,这弩矢虽没射在张飞的脑门上,却射在张飞胯下的乌骓马脖颈处!
可怜这乌骓马随张飞征战多年,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不说,最后竟因主人这随手一扫,竟当场瘫软气绝,一命呜呼!
险些摔倒在地的张飞赶紧提前从马背上跳下来,两颗虎目定睛一看,心爱的坐骑果然已是生机全无!
“贼人竟敢害死我的乌骓马!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气得七窍生烟的张飞,骑上身旁一位亲卫让给他的枣红色战马,用丈八蛇矛的矛尖,指着正一脸可惜的陈昭破口大骂。
曹昂见张飞并未被射中,没有感到意外。
“陈将军,你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曹昂提起泠雪剑,不再看陈昭,而是将视线对准张飞。
陈昭含泪策马拦在曹昂身前,悲怆道:“公子!末将就算舍了性命,也不能让您被伤到一根汗毛!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末将还有什么颜面见车骑将军?”
“陈将军,你怎么还不明白?”
长叹一声后,曹昂仰天无奈地苦笑道:“从一开始,这就是引我来此的奸计,你觉得能布下这计划的人,还能放我走吗?
你留下,非但救不了我,反而还会白白搭上你和其他弟兄们的性命,你觉得这样值得么?”
“可是……这……”
陈昭本想再辩驳几句,但他又分明知道,曹昂所说的才是事实。
“你走吧,带弟兄们向北撤,我们若是一起走,谁也走不掉。”
曹昂打断了陈昭的话,免得他再继续婆婆妈妈。
陈昭纵有万般不愿,最终只能咬牙道:“末将……遵命……”
随即,陈昭带着部分羽林骑向北缓缓退去。
刘备、张飞、赵云三方,都对此视而不见,似乎有意放陈昭他们溜走似的。
见到这一幕,曹昂脸上的苦笑之色更浓。
他知道自己猜得一点儿没错。
唯有他曹昂,才是今日刘备真正目标,也是唯一的目标。
“看样子,不是想要我的命那么简单,他们是打算生擒我啊……”
宛若在自言自语,曹昂自嘲地笑了笑,看似战意全无,握着泠雪剑的右手,力道却加大了几分。
近两万羽林骑,经过先前的厮杀,有的在战乱中失散,有的已经随其他将领分批撤退,现如今在曹昂身边的,只剩下寥寥千余骑。
其中大多数人,或轻或重,有伤在身。
如果再坚持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曹仁、李典他们或许就能率领步兵支援过来。
但曹昂很清楚,刘备如此大费周章设下天罗地网对付自己,就绝对不会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逃出生天。
体力未曾全部恢复的全旭强行打起精神,吃力地举起方天画戟,沉声道:“公子,末将有把握护送公子杀出去!”
曹昂了解全旭,知道这少年人做事认真,很少夸大其词吹嘘自己。
“哦?都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法子?”
全旭镇定道:“公子,您看敌军包围最薄弱的点,还是张飞那边,待会儿突围的时候,您记得与一位亲卫提前换好服饰和战马,等末将与张飞交手时,让那位亲卫吸引敌军注意力,其他亲卫和弟兄们,就护送您向北突围!”
他的话刚一说完,一位受过曹昂恩典的亲卫就自告奋勇,悍不畏死地喊道:“末将愿与公子呼唤战甲马匹!”
都到了这个份上,曹昂就是想矫情,也必须顾全大局。
拍了拍那位亲卫的肩膀,真挚地道了声谢,曹昂便与他互换了战甲和马匹,并藏在队伍中央,以免被人认出。
此事,刘备、张飞还有赵云三人正率众压缩曹昂本部已然不多的空间。
“公子!下令吧!再不突围,就真的没机会了!”
眼看着敌军在不断收缩包围圈,急得恨不得直跳脚的全旭催促着曹昂道。
曹昂一狠心,咬牙道:“好!弟兄们!向西北方向突围!”
一声令下,本已欠缺战意的羽林骑们重燃斗志,拼尽全力催动战马向西北方向发起冲锋。
张飞见曹昂居然要从自己这边逃走,大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提起丈八蛇矛冲上去就要找出曹昂的位置,却见银光一闪,一柄看似有几分熟悉的戟刃从他的面前陡然划过!
“好快的招式!”
张飞愕然将身子敏捷地向后一仰,避开了全旭这一记横扫。
等他回过神,看向朝自己出手的少年人,在认清对方的容貌后,惊呼道:“是你?!”
这不是全旭与张飞第一次交手了,早在一年前,二人就曾正面交锋过,那时的全旭远逊于现在,在张飞手下是一直处于绝对的下风。
见一年前的手下败将居然武艺精进如此神速,张飞在惊异之余,也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张翼德,这一次,你我再分高下!”
为保护曹昂平安撤退,全旭现在已红了眼,仿佛就连同潜能都被激发到新的台阶。
“哼!你以为俺张翼德是傻子?你不过就是想替曹昂小儿争取时间罢了,俺才不会上当!”
嘴上这么说着,张飞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向全旭悍然出手!
丈八蛇矛如魅影般一闪而过,全旭勉强捕捉到张飞的动作,像是做出预判似的,将方天画戟竖在胸前。
“当!”
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清响,丈八蛇矛的矛刃刺在方天画戟的戟杆上!
若非方天画戟,而是一般的兵刃,此刻不但断成两截,恐怕就是全旭本人,也已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