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家推举张氏出面与终晋朝廷谈判,或者说是与太子殿下谈判。”
“可问题是既然要谈判,张冲当然得拿捏住自己的姿态,好保留更多的权力和好处,他当然希望能继续在瓜州当他的土皇帝哦。”
“所以他找你传话,先派了个使者来摸一摸太子爷的底。”
“若是太子见了张冲的特使,不管他们谈了什么,是否谈出结果,都标志太子承认敦煌张氏的江湖地位,你想啊,当今太子爷岂会这么做?这是严重藐视皇权的大不敬!”
“张冲把太子爷当成以前执政的曹其昌,真是瞎了眼!曹其昌最霸道,他只是权臣,可监国太子是君王,两者无法比似。”
“你的错误不在将张冲特使带到京师,而是在传话上,应该拒绝传话,让他们自己去找枢密院衙门递申请,太子爷若愿意接见他们,找到你去询问,你再说也不迟,可你没有这么做,即成了张冲的传话筒,唉…”
面对纪洪一番理性分析和呵斥,纪毅面色通红,羞愧道:
“其实我没有叔父的高觉悟,只是感到张冲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同时也不希望瓜州乱起来,所以才...”
“所以才愚蠢。”纪洪不待他说完,便厉声打断,道:
“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可能尚不清楚,难道殿下会不知道?还说什么瓜州有两个结局,这等话语也是你一个四品武官能说的吗?你让枢密院首尊徐辛春,詹事府魏长进来,你看他们俩敢说吗?还有高进又如何,他敢说吗?”
“偏生就是你,说了最不应该说的话。”
纪毅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焦急道:“叔父,我已知道错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现在的关键是要与敦煌张氏划清界限,要证明给太子爷看,你这些言行完全是出于公心,只是认知的深度不够,但绝对与张氏没有任何利益挂钩。”
“叔父啊,拿什么证明给太子爷看呢?”纪毅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你说,那张氏派来的使者,一共来了几个,住在哪里?”纪洪没有正面回复,而是继续询问。
“特使加助手,还有三个护卫,共五人,住在京兆尹府第一驿馆。”纪毅回复道。
“好,很好。”纪洪点了点头,脸容一敛沉声道:
“你亲自带人,去把他们都杀了。”
“什…什么?”
纪毅闻言惊愕失色,他瞪大眼睛看着纪洪,不敢置信这是督公所言。
“就说他们是敌方细作,潜入京师图谋不轨,奉命杀之。”
纪洪淡然道。
他的轻松表情仿佛是在说,准备去杀五条野狗。
“都杀吗?那个特使可是张冲的嫡子,人称小侯爷。”纪毅似乎还有些犹豫。
“那就把这个小侯爷留下,让他带着殿下的话,回去禀告张冲就是了。”纪洪冷酷道:
“贤侄请记住,这些人一定要杀,只有杀了人才能为你自己正名,更是为太子殿下在瓜州地方势力面前立威。”
“这事只有这么办,你才有将功赎罪的可能,办得不好,以太子殿下的脾性,你应该知道下场。”
表面上轻描淡写,可这番话的份量,在纪毅耳朵里,那无异是雷霆霹雳。
想到太子爷杀人时冷笑嘴脸,纪毅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战。
“多谢叔父指点,晚辈这就去办妥此事。”纪毅起身抱拳,十分恭敬地说道。
纪洪点了点头,“快去快回,中途不要耽误了事,以便夜长梦多。”
“嗯。”
纪毅转身离开。
望着族侄兼属下的背影,纪洪也只能是轻叹一声。
他感觉自己这位太子殿下,监国以来不到一年,城府却越发深沉老练。
若说初期,他还能摸得准太子爷的想法。
那么现在,他却有了面对全盛时期继业皇帝的感觉。
看不准又猜不透。
将来就是不敢猜。
……
话说京兆尹府第一驿馆。
这里是接待四品以上官吏的官家客栈,各方面条件,当然是一流的。
张苞是张冲的嫡长子,头顶上有二品勋官的光环,当然可以入住第一驿馆。
就在纪毅在暗卫总部衙门里,得到督公纪洪指点,开始准备人马出发之时,张苞五人正在房间里喝茶打屁。
“太子又如何?想当年我家侯爷从小便有龙虎之气,作诗赋曲,写出一手好文章,贤名冠绝。”
“这位太子爷听说以前就是个废物,差点被他的瘫痪父皇给废黜,最后一年里自从监国开始,他好象从睡梦中醒悟过来似的,变得聪明了。”
“……”
说出这番话的就是小侯爷张苞,他对自己的父亲很崇拜。
不过他的话一出口,屋子内其余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小侯爷,请慎言。”
一名穿着锦缎服饰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
“这里是京城,俗称天子脚下,可不是咱敦煌,小心隔墙有耳。”
张苞却满不在乎地哼道:
“天子脚下又如何?咱们敦煌张氏,无论是曾经的曹其昌,还是现在的监国太子,想要继续治理西域,都得要拉拢我们敦煌张氏。”
“我们的态度,可就代表了河西走廊各家族的态度,要是让咱们不痛快,各家都倒向西突厥去了,瓜州乃至河西走廊不乱才怪。”
那位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来之前,老爷可都提醒过我们,在京城不可得罪人,你把老爷的话都忘了么?”
此人是张冲的师爷,派他跟着小侯爷张苞,就是关键时候提醒,出谋划策。
见师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苞这才讪讪道:
“我这不是看就我们自家人聚在一起,没事闲聊才多说两句的嘛。”
旁边一位随从,为了缓解屋内的尴尬气氛,连忙转移话题,“我说师爷,那位鹰扬将军去东宫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怎么太子到现在还不召见我等?按理来说,他应该迫不及待才是啊。”
师爷微微一笑,满脸踌躇地说道:
“诸位大可放心,或许太子现在正在考虑,他能拿出什么筹码来让我们投靠于他,把曹府给卖了。”
“指不准一会儿,他就亲自来了也说不定。”
“???”
屋子里的几个人,闻言纷纷轻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