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东宫辕门到月歆殿同样铺红毯,长长一大段,足有二里路长。
按宫廷礼数,需要新郎新娘俩牵着红绣球一起走。
秀娘走完这一段路之后,身子已累有些受不住,好在有女官红玉在旁边扶着,她省去了不少力气。
新人仪式繁繁杂杂,祭祖跪天样样麻烦。
忙碌了一整天之后的秀娘,昏昏沉沉地进了月歆殿,终于坐上了正堂。
先是东宫兰妃,鸾凤和小翠这三位妃嫔入堂跪拜行大礼。
接着是各王室的女眷,大臣夫人等鱼贯而入,她们分批入堂恭贺她,朝她行大礼。
口里都念着同一句词,“恭请太子妃金安。”
秀娘这时的强打起精神来,隐隐间感觉有了点嫁给监国太子的实质感。
那就是无比尊贵与荣耀。
月歆殿的寝房很宽敞,帷幔精致。
崭新的床榻上摆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中间有张白色喜帕,入眼之处皆捆着红布。
她其实有些饿了,幸好早上红玉递了几块糕点给她吃了。
从早到晚,她除了喝了几樽果酒之外,什么食物都没入嘴,一直在行走,接连跪拜磕头。
好在这是太子大婚,这不同于寻常人家还有闹洞房一说。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等世家大家们的各位正房夫人,朝拜她、并请完安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已升为太子妃御前女官的红玉,她十分体贴自家小姐,入夜之后,便上前帮她先解了头上凤冠霞帔。
这个玩意儿十分沉重,压得秀娘颈椎酸痛。
她又盛了碗热腾腾的人参汤,让娘娘先喝,然后整理床铺,让她先歇息。
秀娘坐在床边一头,她刚喝完人参汤,穿着红色里衣,人白如美玉,额上微微汗湿,绣花鞋上鸳鸯相对。
“小姐…不娘娘,你躺着歇一会吧。”
红玉的话,显然把她给惊到了,“红玉啊这不行的,太子殿下尚未回来,我怎…怎么能先躺下…”
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红玉手里捧着崭新被褥,微微福身行礼道:
“娘娘是太子妃,身子无比金贵,不必照着民间凡礼来。”
瞧着这个忠心耿耿,一向视小姐为中心的贴身丫鬟,伶牙俐齿的今后是否会得罪太子。
秀娘怕红玉多言,被这些宫女传入太子耳朵不好,连忙按了按她的手,轻声道:
“好了别再说了,的确我也累了,就不去纠结这些小事。”
见太子妃都允诺了,几个宫女便上前来帮忙。
铺整齐新被褥,依旧是大红锦缎。
方才那些桂圆、红枣的装回进几个盘子里,放在房里的红木圆桌上。
红玉当然是闭嘴,什么都不再说,只是扶着秀娘过去在桌边椅子上坐下。
秀娘方才喝了碗人参汤,肚子正暖和着呢,一个宫女善解人意,为娘娘又端了碗煮好的黑芝麻热汤圆。
红玉拿出手帕为秀娘擦去额上的细汗。
这新房有些暖,而新娘锦衣又不能脱。
她心想这些宫女未免也太尽责了些吧,不是人参汤就是汤圆,难道没有可口的食肴?
秀娘可没红玉想得多,有汤圆又是黑芝麻馅,她特别喜欢。
太子今晚的事明显比太子妃要多得多,等宴请完宾客之后,他当晚还得进宫一趟,拜见瘫痪在床的皇帝。
听说皇帝要单独见太子,特别嘱咐些什么。
寝房里烛台大红烛慢慢燃烧,红柱泣泪,脚踏板上雕刻的蝙蝠与多子葡萄,圆润光滑,栩栩如生。
秀娘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她揉了揉额头。
一旁宫女见她有些困倦,便上前轻声道:“殿下临走时传话,说娘娘若是累了,可以先歇着,不用等他。”
红玉知道小姐半夜就起来梳洗,实际是一整夜都没睡,又忙了一个白天,现在肯定是累了,也开口附和道:
“既然太子殿下都吩咐了,娘娘也不必强撑着,这容易坏身子。”
秀娘也确实累得不行,本时里她娇生惯养,养尊处优,那里会有如此折腾。
光是跪拜已让她双膝盖红肿疼痛,腰酸麻得都有些直不起来。
着实是疲惫,便随了她们的话。
红玉脱了她的鞋袜,宫女端来铜盆给她泡玉足。
新婚夜的大红烛不能灭。
等秀娘泡完之后,红玉抬手帮其褪去外套等衣裳,换上睡袍躺下,然后盖上红绸缎被子,并放下床前的红幔帐,遮住点烛火发出的光亮。
临了,她还小声对秀娘道:
“这几日天还是凉的,娘娘可别掀了被子。”
秀娘闭上眸,轻轻点头。
她才满十八岁,晚上睡觉掀被子,可是她的老毛病,丫鬟红玉不知给她覆盖过多少次。
平时在郭府倒也无所谓,可这是在东宫的洞房花烛夜,是太子妃的初夜。
要是身体不适,太子不能临幸,这不就是大触眉头的事吗?
明日一早,喜嬷嬷奉命要来收见红喜帕。
而今日迎亲,太子遇刺这件事本身,就是大触眉头的事。
红玉这个贴身丫鬟心细,思虑周详。
洞房花烛夜大概也没谁像秀娘这样,天色黑下来不久,新婚丈夫还没回屋,她便早早睡下。
若是传出月歆宫外被人知道,定要说一句不知分寸,恃宠而骄。
不知分寸的事她以往在府上做得太多,恃宠而骄却也不一定算得上。
秀娘倒不觉太子很宠她,只不过元智在意的那几点,她都有,尤其是思想单纯的像张白纸,所以太子对待她才会与众不同,特别的宽容。
寝房内安安静静,秀娘思想单纯,加上身子乏,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鼻息轻浅,双眸合上。
红玉轻手轻脚,把明日要穿的衣服给备上。
……
秀娘再次醒来之时,已经到了深夜。
旁边一个男人微微侧躺,身着绸缎睡袍一身结实,他的大手搂住她的腰,头埋在她颈间。
大红蜡烛已经没了半截,其他宫灯都熄了,殿内的宫女都不在,只有红玉留在外间。
他身上已没有多少酒气,因为喝的大都是果酒。
秀娘醒来时心头着实一惊,后来拍了拍脑门,这才想起他们已经成婚。
她没心没肺地睡得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绣红牡丹幔帐垂下,烛光昏暗,看不太清人影。
只是颈间耳根旁他呼出的热意浓,她的心跳得飞快,但身子也不敢乱动,怕吵醒太子,只能任由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