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策彻底懵了。
“你们总是害怕周晨曦犯一丁点的小错，受一丁点的伤害，以致于他一直没有能够在错误之中成长起来。你们剥夺了他犯错误的机会，你们让他变得非常害怕犯错，但人是一定会犯错的，人就是从不断犯错中总结经验成长起来的。而缺乏这种锻炼的周晨曦，最终只能选择逃避。”
“上一部电影之所以扑得那么惨，正是因为周晨曦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他都无法自行解决。但他又不想跟你们求教，因为你们只会训斥他，责怪他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然后出手替他包办。他非常厌恶你们这种做法，所以哪怕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堆叠起来，他也只是选择逃避，视而不见，装作问题不存在，也不会想办法去解决。所以最终结果，你也看到了。”
“投资7.5个亿，票房只有不到三千万。这就是周晨曦人生中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周先生，现在您该知道了吧？孩子小的时候，你不让他犯错，你护着他，但你能护一辈子吗？他总要长大，总会脱离你的掌控。而到了那时候，他犯的错误，就不是小错，而是大错，是你兜不住的大错。”
“小孩子犯错，最多打碎一个花瓶，或者画花家里的墙，再不济偷点儿家里的钱，也就这样了。他还小，他犯不了大错，只能犯小错。这时候如果你们能对他加以正确的引导，周晨曦其实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境地。”
“所以，周先生，回到你最想跟我讨论的，关于赞助的问题。”
沈霄突然话锋一转，她端起桌上的热红茶，轻轻抿了一口——
“我可以明确地答复你，如果周晨曦担任这部电影的制作人或导演，他一定会把事情搞砸。他如今仍然是一个天冷了也不会加衣的小婴儿，他连自身健康都照顾不好，你让我怎么相信他能照顾好整个剧组，甚至照顾好我交给他的几个亿？”
沈霄将杯子放下，冷冷地看着周王策：“周先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决策权在周晨曦手上。他愿意退居编辑之位，我还是会赞助这部电影的。可如果他不愿意……那么周先生，您不要怪我冷酷无情。我是一个商人，我不是保姆。我没有义务拿自己的钱给你弟弟扔着玩。他是你弟弟，不是我的。我不会背负他的人生，更不在意他的梦想是什么。我只在乎我的钱。”
说罢，沈霄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笑道：“话已经说开，那么我先出去了。周先生，您自便。”
沈霄刚要站起来，周王策便喊住她：“沈总，请等一下！”
沈霄顿了顿，重新坐回沙发里。
“周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总，我、我大概明白我们错在哪里了。”周王策哀求地看着沈霄：“我看得出来，您对这方面是有研究的，您觉得晨曦还有救吗？或者说需要我们做什么，晨曦才会往正轨上走？您……您给我指条明路，可以吗？”
沈霄沉默片刻，道：“周晨曦快三十岁了。人一旦过了12岁，核心的东西就已经全部定下来了，后面很难再有大改。所以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他一定能改过来。”
“那就是说是有办法的，对吗？！”周王策两眼放光：“沈总，不管多难我们都会努力的，您就告诉我，晨曦这个状况，我们要怎么才能给他纠正过来？”
“……不要管他。”
“什么？”
“你要明确地告诉周晨曦，让他确信：从今天起，他的人生由他自己背负，你们不会再替他做任何事。他能不能拉到赞助，是他的事。他能不能实现梦想，是他的事，与你们无关。”
周王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这个我可以做到。但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要改变周晨曦，你必须先改变自己。你不能再事无巨细地替他操心。你要做到哪怕看到前面有一个坑，哪怕看到周晨曦立刻就要掉进去，你也不能去拉他。你最多只能告诉他：前面有个坑。至于他听不听，那是他的事情。就算他掉坑里摔断腿，你也不要去救他，让他自己想办法爬出来，知道吗？”
“……我、我试试……”
“你如果做得到，当然还有你的父母……如果你们能做到我说的那样，不要唠叨周晨曦，放任他去犯错误，那么他也许还有救。但那也得看他自己有没有立起来的意愿。一个人如果骨头不够硬，自己立不起来，其他人再怎么着急想办法也没用。”
沈霄说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周先生，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吧。”
沈霄拉开门，大步走出休息室。
周王策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仿佛灵魂出了窍。
他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
结束了1小时前的回忆，周王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再看向身侧，发现沈霄已经不见了。
试镜重新开始，沈霄去舞台那边观看了。
周王策本想跟过去，但看到坐在舞台边的周晨曦，看到自己弟弟脸上掩饰不住的凝重和忧愁，他迟疑了半晌，终究没有跟过去。
他转过身，直接走出摄影棚。
这里不是他该待着的地方。
他该回去楚战集团，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了。
——
下午的试镜并不太顺利。
由于周晨曦一直惦记着赞助的事情，所以安排得并不好，演员们拿到的题目都不太适合自己，角色安排也都是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晨曦完全失去了早上的水准。
这让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猜测起在那块幕布后面，他哥哥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失魂落魄至此。
而知晓内情的沈霄和楚云谏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于是下午的试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