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绿灯亮起来了，车队开始缓慢地移动。
“终究是我的错。”
在楚云谏以为沈霄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沈霄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他侧过脸去，以示自己在认真聆听。但眼神却没有落在沈霄身上，而是投向了前方的晚霞。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帮他，你没做错任何事，这只不过是场意外。”
楚云谏的声音非常好听，低沉、温润，甘甜，充满了磁性，犹如包裹在天鹅绒里的宝石。
沈霄意外地发现自己焦躁的情绪竟然被他的声音给抚平了。
她沉着地把控着方向盘，片刻后，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想帮他？你难道不认为我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想对他恶作剧吗？”
楚云谏笑了。
“沈总，你是堂堂FancyArt的总裁，你的时间那么宝贵，拿去干什么不好，为何非得要浪费在周晨曦这个家伙身上呢？而且，你也不是那种人。你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而大费周章地去报复他。说句交浅言深的话，沈总你是那种讨厌谁，就会远离谁的人。你不会多说一个字，对方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远离他。你总是走得最决绝的那一个……我说的对吗？”
沈霄沉默了。
她没有反驳楚云谏，也没有认可他的判断。
楚云谏说完后，将脸撇到一边，看向窗外。
他不希望自己的视线给沈霄带来太大的压力。原本他这个“陌生人”未经许可强行坐到她车子里，就已经让她很不愉快了。现在，他可不能再push她的极限，因为她分分钟就要爆炸了。
在安静得只有细微引擎声和轮胎与地面摩擦声的车子里，楚云谏忽然听见沈霄抽了一下鼻子。
他惊讶地转过头，仔细盯着沈霄的眼睛。
沈霄的眼角干燥如常，没有一丝水汽。
刚才抽的一下鼻子，仿佛只是楚云谏的错觉。
沈霄打了转向灯，按照导航的指示，开始汇入最右边车道。
但下班高峰期，车子都像疯了一样往前跑。一看到沈霄的车子打转向灯，右转道上的车子都抓紧机会往前冲，谁都不想让沈霄切到这条车道上来。
沈霄不急不躁，耐心地等待着，一点点地切入。
终于，当沈霄的车头占据了一半的车道，后面的车子实在没办法挤过去的时候，他们终于无奈地停下，让沈霄汇入了这条车道。
沈霄取消了转向灯，开着车缓缓往前走。
右转车道也非常堵。绿灯亮了三次，但这条车道上的车子，却还没走完一半。
沈霄的车子被堵在中后段，前面时不时会有其他车道的车子强行切入这条车道里。大家都是看着哪条车道走得快，就想切进哪条道。可往往就是你刚离开了那条的车道，那条车道的速度就会瞬间加快许多。
真是薛定谔的快车道。
堵成这样，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走了。沈霄便打开了音响，放了些罗萨琳·图雷克演奏的巴赫音乐。
楚云谏一听到这熟悉的音乐，忍不住笑道：“你也喜欢图雷克的巴赫？”
沈霄挑起眉毛，有些讶然：“你知道图雷克？”
“非常喜欢她，不只是知道那么简单。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焦虑，不管做什么都平静不下来，到后面这种焦虑情绪还影响到我的正常呼吸，我总是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听到了图雷克的巴赫，一下子就平静了……”
楚云谏将车座放低，从坐姿改为躺姿。他闭着眼睛，微笑道：“我听图雷克的时候喜欢躺着听，这样比较放松。你不介意吧？”
沈霄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您请便，不用在意我。”
“谢谢。”
平缓宁静的音乐在车内轻轻流淌。
没多久，沈霄便听见了楚云谏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沈霄有些讶异地看着楚云谏的睡脸，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家伙竟然在她面前就这么睡着了。
谁会在陌生人面前睡着啊？这家伙一点戒心都没有吗？
沈霄一边在心中唾弃楚云谏神经太过大条，一边又禁不住地从心底泛起一丝甘甜。
他毫无障碍地在她面前睡着，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就像狗狗在你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肚皮一样。
因为信任，所以敢于把自己最没有防备的一面展露在你面前。
楚云谏信任她。
尽管她只是个陌生人。
人类，是一种只要感受到别人真诚的信任，自己就会莫名其妙开心起来的生物。
沈霄也不能免俗。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种开心与男女之情无关。
只是单纯的生物本能。
——
40分钟后，沈霄总算将车子驶入了医院停车场。
她停好车子，伸手推了推楚云谏：“楚总，到了。”
楚云谏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沈霄。
他睡着的时候，像一尊俊美的雕像。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像是雕像被赋予了生命，一切都鲜活了起来，连他周遭的颜色，也变得艳丽了许多。
沈霄不得不赞叹他的俊美容貌。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颜值能跟她打成平手的人。
尤其他还是个男人。
真是妖孽。
沈霄撇开眼神，不与楚云谏对视：“楚总，下车了。”
楚云谏如梦初醒，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安全带拷在了座位上。
他解开安全带，慢慢坐起身。
抚摸着自己有些微烫的脸颊，他心中非常诧异。
他竟然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死。
在沈霄面前，他竟然就这么安心地睡过去了！
他真的是生病了吗？
楚云谏迷迷糊糊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沈霄见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没好气地帮他关上车门，顺手把车子锁上。
“走吧，周晨曦在哪里？你带路。”
楚云谏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呃……他在5座住院部2楼。”
“5座……”沈霄左右张望，指着远处一栋建筑：“在那边。”
说罢，她率先朝5座走去。
楚云谏跟在沈霄身后，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